第六卷:急轉直下 第二百零六章 安興入宮(1 / 2)

聖人並沒有給彭王通風報信的機會, 當即便命宮人前往公主府傳口諭, 召安興長公主立刻入宮覲見。因著眾人都不願此事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於是便在太極宮外朝尋了個合適的偏殿布置了一番, 作為安興長公主在審案期間的所居之處。

杜皇後特意遣了一位親信尚宮, 領著數十宮人宮女將這座偏殿清掃得幹幹淨淨, 陳設用度皆比照四妃而來。如此善待, 雖說是形同軟禁,但也與回宮做客毫無二致。便是彭王試圖挑剔一二,橫看豎看也挑不出甚麼錯處來, 於是隻得暫時偃旗息鼓。

及夜色已深,安興長公主奉旨入宮,隨行的自然還有她的駙馬程青。她乘著肩輿而來, 慵懶地扶著侍婢緩步而出, 程青則有些漫不經心地跟在她身後。來到陌生的偏殿之中,又見到聖人與幾位宗室親王, 這位貴主抬起眉, 很是沒有誠意地佯作出了詫異之色:“喲, 這究竟是發生了甚麼事?竟是這般大的陣仗?”

李徽立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 遙遙打量著她。顯然, 安興長公主定然知道此次入宮並不尋常, 但她依然不急不緩地過來了。說不得,她早已明白聖人這回尋的究竟是甚麼借口,連驚訝之色都顯得如此虛假, 雙眸中更是帶著似笑非笑之態, 仿佛一切皆在她的預料之中。

許是前世經曆的波折實在太少,又許是早已被自己如今的年紀同化了,新安郡王麵上如舊,心中卻再難以維持淡定。他的內心深處,忽然升起了強烈的焦躁與不安。此刻,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此次行動實在太過急切,也太過想當然了些,必定會以失敗而告終。

“沒甚麼大事,隻是有一樁案子,須得讓阿姊來解釋幾句罷了。”聖人依舊溫和地笑著,仿佛與平常並沒有任何區別,“阿姊隻管在此處住上幾日,待到案子結束之後,便回公主府即可。就當做應朕與梓童之邀,來到宮中住些天,消消殘暑罷。”

“聖人真是說笑了,宮中可不是甚麼消暑的好所在,悶熱得緊。”安興長公主道,給幾位長輩行了禮,“卻不知到底是甚麼案子?竟然涉及到了我?我可是一向安分得緊,除了宴飲玩樂之外,什麼事都不摻和。不信,你們問一問駙馬?”

她雖然已是年過三十,但因保養極佳,看上去仍是不足二十。如此含嗔帶笑、目光婉轉,別有一種風情,襯得本便精致的容貌更具吸引之力。盡管是在隻年長她幾歲的長輩麵前嬌嗔,卻也沒有任何違和之感,仿佛她就該如此一般。

“安分”?“什麼事都不摻和”?在場眾人誰不知她所說的皆是謊言?若說她安分,那所有的大長公主、長公主們都會暗自冷笑不已。京中宗室貴女名聲最差的便是她,世家貴族私下提起皇家公主們肆意妄為的時候,便必定要提起她作為例證。

若不是當年先帝寵她,許多流言蜚語都不敢胡亂傳開,還不知會有多少言官對她口誅筆伐呢!就算是如今,言官們都不理會她,也不過是因參奏她沒有意義罷了。既然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這位貴主是甚麼德性,又何必惹上她呢?而且,惹上她又有何意義?既非手握實權的宗室王,又非職官,很難讓自己脫穎而出,為自己的戰鬥履曆增光添彩。

“叔父們不妨為我們答疑解惑如何?”程青亦行禮笑道,“接到聖人的口諭之後,我們都不知發生了何事,慌慌張張地便進了宮,至今還是一頭霧水呢。”他倒是比安興長公主實在許多,臉上的苦笑也真實了幾分。

“當年為四郎診治的姚禦醫,你們可還記得?”荊王作為宗正卿,自然是主審。彭王與魯王坐在他身側,一個皺著眉頭絲毫不掩他的不滿之意,一個依舊看似神遊天外。越王李衡坐得離他們更遠些,恰到好處地露出些許擔憂。而聖人遙遙地斜倚在禦座上,很是放鬆,眉眼間亦仍是淡定如常。至於輩分最低的李徽,仍然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存在感極低,仿佛已經融入了那些金碧輝煌的擺件之中。

“甚麼姚禦醫?”安興長公主反問一句,皺著眉思考起來。雖然明知她不過是在做戲,但李徽也不得不感歎一句,比起方才,她演得真是越來越入戲了。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或許會以為她確實正一片茫然。

“姚禦醫?”程青也接道,“似乎有些印象。”他與安興長公主自幼便定下了婚事,和淮王也頗為熟悉。不過,淮王與安興長公主的年紀相差四五歲,尚未等到妹妹大婚,便染了風寒去世了。

“惜娘,你不可能不記得此人。”荊王道,“四郎逝世之後,你還曾公然指責此人誤診,要求皇兄殺了他。不過,尚藥局的兩位奉禦奉旨徹查,證實他並未誤診,開方也很妥當,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他的幼子出現喊冤,說你不僅暗中指使他人陷害姚禦醫,將他流放至嶺南,還派人殺害他們一家六口,僅有他險中逃生。”

安興長公主遂收起了茫然之色,冷淡地道:“好罷,原來是他,那我當然記得此人。當年若不是因為他,阿兄也不至於……嗬嗬,原來他竟流放去了嶺南?這或許便是因果報應罷。既然是庸醫,便合該得到這樣的下場。不過,他的幼子說我是幕後主使?可有證據?我可不記得,曾經讓他來給我診過病。厭惡此人還來不及呢,我又怎可能讓他近身,來給我診治?然後再費盡心思誣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