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急轉直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說動相助(1 / 3)

一老一少在軒室中相對而坐, 圓胖老者隨意自在, 清瘦少年垂目沉思。

許是因過於專注之故, 李徽並未注意到, 秦安正仔細地端詳著他。十六七歲的少年郎生得極為俊美, 身形看起來瘦弱, 實則騎馬射箭樣樣不落。而眉眼間的模樣, 竟依稀令他想起數十年前那位衣帶風流的太原公子與素來沉靜睿智的阿姊。

說實話,在吳國公秦安眼中,三位外甥都並不十分肖似父母, 令他每回想起來心中都慨歎不已。

廢太子李嵩且不必說,因病瘸了腿之後就性情大變,成日裏疑神疑鬼, 最終受不住壓力徹底崩潰, 竟選擇了謀逆,意圖效仿父親弑弟逼父退位;濮王李泰瞧著聰慧伶俐, 卻是個沒有大智慧的, 其野心與智慧完全不匹配, 敗了亦在情理之中。當然, 若是公道一些評價, 這兩位外甥底子都不錯, 卻被先帝生生寵壞了。

就算是當今聖人,論起豁達與氣度亦是遠遠不如父母。尤其不像先帝,舉止從容, 隨性而為, 但好名愛惜羽毛卻是像足了文德皇後,甚至更甚一籌。至於清河長公主的敏銳智慧,亦是並不在聖人之下,更有文德皇後的眼光與氣度。隻可惜,她卻隻是一位公主,無法真正涉足於朝堂之中。

外甥們不成器,他們的兒子倒是個個都各有特點。李欣進退有度,冷靜又狡黠,同時亦是重情之人;李厥看似軟弱,實則當斷則斷,稍加磨礪便能獨當一麵;至於李徽,繼承了先帝過於重情的一麵,亦有隨機應變的一麵,又似阿姊那般沉著,著實是個不錯的孩子。隻可惜,聖人膝下的齊王與蜀王卻都養得歪了。無怪乎他急著充實後宮,應當是看著侄兒們都英武有為,心中難免略有些不平罷。

“舅祖父不妨先聽一聽,孩兒為甚麼想救越王府。”李徽抬起眼,定定地望著對麵的老者。心中的怯意不知何時早已褪去,他終於恢複了平時的淡定:“越王府傾覆,是一群逆賊所使的伎倆,目的在於孤立聖人,逐一除去聖人的兄弟姊妹,令聖人漸漸無可依靠。一旦越王府倒下,試探成功,這群逆賊便會將目標轉向濮王府。”

“唇亡齒寒,即便為了濮王府不成為下一個越王府,也必須令此案有回轉的餘地。孩兒並非想讓舅祖父幫越王府脫罪——如今的情勢十分嚴峻,脫罪幾乎是絕無可能。但若是舅祖父保住了越王的性命,那聖人便不必承擔除去兄弟的惡名,逆賊也無法趁機肆無忌憚地繼續興風作浪。”

他當然不可能直言,聖人或許亦有將計就計之心,徹底將兄長們趕出權勢中心,再也無法返回長安。畢竟,當年為了成全自己兄弟情深的美名,是他向祖父保證,親自將兩位兄長留在了長安。而今猜疑之心日益加重,又不願壞了名聲,便索性善加利用各種良機。

“‘唇亡齒寒’?”秦安嘿然一笑,“此言差矣。唯有越王府傾覆,濮王府才能徹底安全。唯有越王身死,其兒孫才能徹底安全。”

聞言,李徽雙瞳猛然一縮,便聽他意味深長地繼續道:“你或許也瞧出來了,聖人好名,平生所願便是留名青史。故而,戕害兄長這樣的惡名,他絕不願意承擔。倘若一位兄長因奸人所害而身故,隻剩下碩果僅存的最後一位兄長,你認為聖人會作何打算?倘若兄長不幸受害,隻剩下無人照拂的兒孫,你認為他會有何對策?”

“……”一時間,李徽渾身竟是僵住了。

不錯,他不得不承認,這位長輩所言簡直是一針見血。聖人太過愛惜自己的名聲,若隻剩下一位兄長,他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汙蔑,定然會使盡渾身解數保住。不然,即使罪魁禍首是安興長公主及其黨羽,讓他徹底成了孤家寡人,私底下的流言蜚語、千百年後的史家之言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至於兄長所留孤兒孤女,他當然會憐惜他們甚至於重用他們,讓天下人都瞧一瞧他的胸懷與氣度,也能徹底撇清他與兄長無辜受害之事的關係。甚至,他還會大張旗鼓地為兄長複仇,痛哭流涕地將其改葬,或者給他上美諡,繼續成全自己的孝悌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