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娘比永安公主略大兩三個月,卻比她足足高了一頭,穿著火紅色的胡服,腳踏皂色胡靴,手執小馬鞭,看上去就像個活潑靈動的小郎君。她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環視眾人之後,便歡快地奔了過來:“叔父!”
“壽娘還記得我?”李徽深深地被感動了,張開雙臂將小侄女抱得緊緊的。
閻氏不忍心打擊他——若不是他每個月定時從長安送一堆禮物去洛陽,她與周氏幾乎天天在小家夥麵前提起送禮物給她的叔父,恐怕小小年紀的壽娘未必記得他。當然,這種細節就不必多提了。
壽娘咯咯地笑起來,就算被叔父放開之後,也仍舊戀戀不舍地依偎在他身邊。她才不想告訴任何人,看見叔父那雙挑起的鳳眸之後,便想起自家阿爺了呢。然後,很自然而然地,她便與永安公主幾乎是麵麵相對了……
對於當年的小夥伴,兩個小家夥都依稀有些印象。兩人頗有些猶豫地互相打量著,壽娘絞盡腦汁地想了想,試探著道:“婉娘……”
“阿……阿壽!”永安公主的眼睛亮了起來,立即摟住了她。
兩個小家夥相認之後,便親熱地貼在一起嘰嘰喳喳了,全然將其他人都忘在了一旁。長寧公主心中頗有些酸意,不過,伴在閻氏身邊,與她寒暄著這些年的生活,些許小情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閻氏就如她記憶中那般,始終溫和慈愛,連眼神中都透著疼愛之意。
待到車駕來到延康坊外時,長寧公主便帶著永安公主告辭了:“阿娘也十分思念三世母。若是三世母得空,不若改日入宮來探望阿娘罷?”濮王府家人團聚,她們姊妹自然不方便在場。饒是兩個小家夥都撅起唇來撒嬌,她也絲毫不為所動。
“明日我便入宮。”閻氏頷首答應道。
濮王府正門緩緩打開,直到王妃車駕入內之後,方又轟然合上。李徽將閻氏與壽娘迎入早已收拾妥當的中路正院:“自從接到阿娘的信之後,張傅母便已經將中路都清理布置了一番,不知是否合阿娘的心意?”
“當然。”閻氏勾起唇角。張傅母是她的心腹,自然知曉她的喜好。放眼望去,無論是院落中的景致或是內堂中零星露出一角的擺設,都是她喜愛而且慣用的。洛陽雖自在隨意些,卻依舊不比長安,依舊不如自家的府邸。唯有回到這裏,她方覺得心中徹底安穩。
李徽見她眉目間含著笑,卻難免流露出幾分倦意,便道:“阿娘旅途勞累,不如暫且稍作休憩。待阿娘醒來,我們再一同用夕食。”至於精力充沛的小侄女壽娘,當然由他帶著在府中四處走一走,也好熟悉熟悉自家府邸。
幼子一如既往地孝順,閻氏自是心中妥帖,於是便將久不曾見的張傅母留下,目送叔姪倆牽著手出去了。當張傅母給她拔下發髻上的玉釵寶梳時,她忽然淡淡地問:“怎麼不見王郎君?”
張傅母的手微微一動,繼續不動聲色地給她鬆了發髻:“王妃殿下忘了,王郎君得中甲第狀頭,如今已經是監察禦史了。今日並非休沐,他不方便告假,所以才不曾與三郎君同往迎接。不過,想來下衙之後,他便會悄悄過來罷。”
“……”閻氏默然不語,一時間心緒略有些複雜,也不知自己究竟願不願見到那個俊美出眾的少年甲第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