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乘勝而追 第二百八十七章 喜上加喜(1 / 3)

祭台之上, 層層靈位森然而立, 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倏然張開, 垂眼俯視。李徽重重叩首, 無形之間背脊上似是承受了萬鈞重壓, 不由得微微一沉。在高祖與太宗, 以及被追封為帝的數代祖先之前, 做出如此悖禮之舉,他當然會覺得緊張忐忑。然而,若是遵從他的內心, 此事卻非行不可。

此生他隻想與王子獻共度,亦隻願與他結成婚姻。可迫於情勢與世俗禮儀,他卻不得不另娶王妃。故而, 在這個大婚之日, 他須得在迎親之前,便先與王子獻共同誓約, 結為夫婦。而唯有在李家祖先麵前過了明路, 王子獻才能算作是他的伴侶。他尤為希望, 祖父與祖母能夠見證或默許他們成婚。

此時, 此刻, 此地, 便是他們二人成婚最為合適的時機。

縱然沒有父母在場,縱然沒有禮官執禮,縱然也沒有賓客慶賀, 縱然更不合禮儀——但有祖先見證, 天地神佛旁觀,他們的婚約比之任何人都更為神聖,亦更為牢不可破。

“微臣琅琊王子獻,拜見諸位陛下與殿下。願與郡王結為夫婦,從此生死與共,永不背離。”王子獻亦俯首叩地,低聲重複道。他從未想過,李徽竟然會做出此舉,更未想過,他們竟然當真能夠成婚。隻要想到今天就是他們的大婚之日,另娶他人不過是應急之策,他便覺得滿腔的喜意幾乎已將自己徹底淹沒其中。

“祖父、祖母,孫兒今日便成家了。雖然娶的是男子,而非祖父先前所定的王妃,但孫兒一直覺得,他才是最適合孫兒之人。而且,祖父與祖母先前都見過他或聽說過他,應當也覺得頗為合眼緣罷?”對著太宗皇帝與文德皇後的靈位,李徽不免多說了幾句,仿佛若不解釋清楚,便唯恐自家祖父祖母會因此而大怒,“日後孫兒也會帶著他給祖父祖母悄悄祭祀,讓你們多見幾麵,或許便會覺出他的好處了。”

王子獻默默地聽著,覺得身畔之人的心智仿佛退回了數年之前,不禁微微笑了起來。猶記得當年麵聖時,這一對天家祖孫相處的模樣,與尋常人家無異——甚至更為親近幾分。玄祺在先帝先後之前,一直是位率真且不知事的孫兒。而他性情當中也確實有如此一麵,否則又如何可能深得目光老辣的先帝先後喜歡?

這些年來,新安郡王自然已經漸漸地變了,但在麵對先帝先後之時,卻仍是那個會被祖父攬在懷中疼愛的孫兒。故而,這一場婚事,對李徽而言絕非僅僅隻是拜見祖先的形式,而是取得祖父祖母的默許。

這意味著,此刻他們的婚禮比之後那一場更為重要。眼下的方為真實,而數個時辰之後,不過是得人襄助,所演的一出戲罷了。

這一瞬間,王子獻倏然覺得,這段時日以來,自己始終低迷的情緒著實有些可笑。他們二人早便明白這場婚姻意味著什麼,然而他卻依舊無法接受哪怕隻是一場虛假的婚事,無法接受一個名義上的新安郡王妃。然而,不接受又能如何?單憑著目前的一己之力,他無法違抗聖旨,更無法對抗世俗倫理。

與其說他惱怒於李徽即將成婚,倒不如說他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無法更改的時候,李徽卻悄悄地安排了這場驚喜,以自己的舉動證明了何為情深意重,又何為變通。當然,若是換了他想帶著所愛拜祭祠堂,自是更為容易,也不過是回一趟商州的事罷了。但他對王家先祖並無什麼敬意,對父親王昌更是深惡痛絕,於他而言,拜祭王家祠堂也僅僅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儀式而已,遠遠比不上李徽此舉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