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服緋服紫高官立在城牆上, 看似神色淡然, 絲毫不為逆王言論所動, 實則不知有多少心底早已泛起了滔天巨浪。絕大多數人心中苦笑:他們好不容易有機會跟著秦安等人登上城牆, 查看叛軍的布置以討論對策、安定人心等, 滿心隻想著從守城的功勞裏分一杯羹, 可不想得知甚麼“秘事”, 無端端被卷入又一場風波之中!!
亦有不少自詡剛正不阿的言官,聞言頓時雙目猛然發亮,暗暗摩拳擦掌起來。無論如何, 逆王所說的消息必定有其價值所在!他們的職責是什麼?彈劾啊!彈劾的對象越強大,便越能表現他們不畏強權的風骨!逆王算甚麼?謀逆起兵論罪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還能做什麼文章?!唯有荊王和新安郡王出了差錯, 才是足以震驚朝廷內外的大消息!!
反觀當事者荊王與新安郡王, 卻依舊雲淡風輕。他們二人都注意到了某些言官“垂涎”的視線,隻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 便挪開了目光。若隻看他們的反應, 仿佛逆王所言與他們毫無幹係, 著實坦然之極。
“二位的定力可真是教我佩服不已。”江夏郡王當然瞧不見他們的神情, 不過是見眾人都毫無反應, 便大笑起來, 越發盡心盡力地挑撥了,“嗬嗬!!隻是不知,若是我道出你們做下的好事, 你們可還能如此平靜?!”
“我們的定力, 自然及不上江夏郡王的麵皮,厚得堪比長安城牆。”李徽勾起唇角,朗聲回道,“可需我將閣下所做的好事,都與眾位再說一遍?閣下的經曆,想必比在座諸位都精彩許多,甚至與逆賊李諶(河間郡王)相比,也不遑多讓。往上數一數,閣下未出世之前,你父親就已經圖謀不軌了罷?可真是子承父業,孝順得很。”
“嘖,你我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江夏郡王笑道,“濮王殿下當年做下了甚麼事,還需我再多說麼?至於新安郡王你——看起來忠心耿耿,這些年深得聖人歡心,背地裏卻不知做了甚麼勾當呢!”
“你想說甚麼,我大約能猜得出來。”李徽微微一笑,眼角餘光掃了掃旁邊幾個蠢蠢欲動的言官,“不如我替你說了罷?無非是你方才發現,我家王妃娘家的溫泉莊子裏,藏著數百副兵甲,顯然可證明我有不軌之心。嗬,我倒想問一句,你至今攻下那片溫泉莊子了麼?張口便胡言,果然麵皮厚得不一般。”
不待江夏郡王再答,他又似笑非笑道:“而且,你當我不知曉,當初是誰以利相誘,用區區兩百來貫的價錢,將這個莊子賣給了杜家?又是誰早在密道裏頭藏著兵甲想要誣陷於我?在回答之前,你不妨問問屬下,你派出去栽贓陷害的那些個身量矮小的部曲,可回來了不曾?”
說到此,新安郡王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守株待兔已久,你便不必替我操心了。”
江夏郡王的臉色微微一變,對身邊的親信吩咐了幾句,接道:“將所有罪責都推給我,不愧是曾經在大理寺待過的人。也罷,眼下你能替自己辯解脫罪,待到日後,希望你也能在三司麵前如此冠冕堂皇地狡辯才好。”
“想來,那時候你早已墮入無間地獄,也該贖罪以待早日輪回轉世了,就不勞煩你費心替我憂慮了。”新安郡王淺笑著回道。
江夏郡王立時臉色鐵青——他並不知曉,在他入京之前,這位族弟便早已在朝廷中一戰成名。論起口舌功夫,比之戰鬥力強大的眾言官亦毫不遜色。更為重要的是,他與聖人配合絕佳,一搭一唱,一哭一抱,便幾乎可橫掃朝廷諸臣。
直到這時候,不少言官仿佛才突然想了起來,這位郡王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能不能招惹。罷了罷了,連臉皮厚如江夏郡王都拜了下風,他們無憑無據的,豈敢輕易冒犯這位備受寵愛的宗室郡王?若是不管不顧地胡亂攻擊,隻消他輕飄飄地說幾句話,便能斷送他們的前程,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