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南國三王爺與鎮國侯府千金大婚的這天,終於到來了。
倍受皇帝重視的三王爺迎娶王妃,對於盛安城裏上上下下的百姓來說,都是一件大喜事。而這新王妃,恰是鎮國侯的掌上明珠,金童玉女,門戶登對,這皇室的排場自然是盛大非凡,引得街邊圍觀者甚眾。
而這次略顯倉促的婚禮,公開的說法是,要為即將北上的昱南軍隊鼓舞士氣,以期轉變昱南王朝長期以來應對桀族進犯的被動姿態。而這出征隊伍領隊的大司馬,正是三王爺宇文徹。
不到卯時,庭玥就被泛菱喚醒,她的腦袋還混混沌沌的,但接著就是沒休止的倒騰,繁瑣的禮節,繁瑣的風俗,以及那繁瑣的繡著金絲線的大紅喜服和一件件沉重的鳳冠金釵……庭玥隻覺得眼前一直人影攢動,直到過了不知道幾個時辰,她的腦子才徹底清醒過來。
這時的她,已經打理完畢了,丫頭婆子們都出去了,留了她一個人端坐在閨房的梳妝銅鏡前。銅鏡裏的庭玥,紅妝灼灼,明豔可人,頭上繁瑣的釵飾垂下許多細長的金色流蘇,稍稍移動,這些流蘇就跟著晃動,襯得鏡中的人兒越發嬌美,大紅色的禮服精工細作,刺繡繁複,全部是采用極細的金線繡成的紋飾,彰顯皇家奢華之風。
庭玥對著鏡子微微動了動唇角,她在笑嗎?好像不是,但是越是到了該麵對的時候,她反而越是不緊張忐忑了……
門扉“吱呀”一聲細響。
借著銅鏡,庭玥看到了站在身後的父親,他欲言又止,眼神複雜又疼惜地看著自己。
為了不聽到那些惹人傷心的話,庭玥決定先聲奪人,“爹,玥兒今天好看嗎?玥兒好像從來沒打扮得這麼仔細過呢……”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拉拉袖子、理理裙擺。
庭捷眼眶已經是紅紅的了,為了不讓女兒擔心,他露出了寬慰的笑容,輕輕地拍了拍庭玥的後背,“好看,我們玥兒是天下最好看的美人,所以怎麼打扮都好看!”
庭玥滿足地朝著銅鏡裏的父親一笑。
庭捷拉過她的手,將兩顆紅紅的大棗塞到她的手心裏,“這些本來是你娘要做的事情,奈何她去的太早,隻能由我這個當爹的來了。”他又把她的手指折回去握成拳狀,“這個你可要握好了,不許半路給偷吃咯!”庭捷打趣她,言語間的苦澀卻越來越濃,“好了,玥兒,你放心去吧,以後還能再回來的,爹永遠在家等你……”說著,庭捷不想在女兒麵前掉淚,便轉過臉去,大步走出了房門。
庭玥鼻子酸的厲害,但是她不能哭,為了爹,為了哥哥姐姐們,她都不能哭,她該長大了。
接親的車隊到了府門口,喜婆進來為庭玥蓋上喜蓋頭,然後做著各種禮節和儀式,領著她上了車轎。
車馬走的很慢,庭玥坐快得不耐煩了,她隻能往蓋頭下看見自己的膝蓋,其他的什麼也見不著,外麵鬧鬧嚷嚷的,車馬聲,人聲,鑼鼓聲交織成一片……
不知又過了多久,才有人掀開她的車轎的簾子,外麵的光線透進來,庭玥能感覺到視線變亮了不少。
“新王妃請下轎!”喜婆的聲音在她的轎門口響起。
庭玥正在思索著是有人來牽她下轎,還是她自己摸索著下來,畢竟昨天那些嬤嬤們講的東西,她愣是一句都沒聽進心裏去。
喜婆見她愣著,忙湊近了幾分,放低了聲音說:“請新王妃把手伸出來。”
庭玥如夢方醒,不然走來就鬧出烏龍可不是她的本意。她乖乖的把右手伸出來,左手則還緊緊握著爹爹給她的兩顆大紅棗。
下一秒,她的纖柔白皙的小手,便落入了另一個寬厚溫暖的掌心,然後被緊緊握住……
這……便是三王爺吧?庭玥在心中默默估量著。
握著她的手的人將她牽出了驕子,緊接著,身旁的人微微欠身,利落地將她橫抱而起。
庭玥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套程序,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重心不穩的瞬間,她的心咚咚直跳,並條件反射性地去抓住周圍可以攀附的東西。
東西?當然沒有,王爺抱新王妃進王府的這條道,都是被讓得幹幹淨淨的。
所以庭玥就不得不右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左手因為握著紅棗,隻是險險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庭玥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努力地放鬆下來,在一片爆竹聲與喝彩聲中,任他抱著往前走去,卻聽到耳邊的人輕輕的冷哼了一聲。
不屑、嘲笑、輕視,甚至是嫌惡,在這聲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冷哼中,幾乎是表達了個遍。
庭玥聽二哥提醒過她,三王爺脾氣不好,性情冷淡,但是沒想到,他們連麵都沒見,他都已經嫌棄自己成這樣了,這脾氣不是不好,簡直是古怪!若是換作從前,依庭玥刁蠻的小性子,必定扯下蓋頭和他大吵一架,可是現在時局不同,她隻能恨恨地咽下這口氣,當當縮頭烏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