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劈將在地上，淋了我一頭土灰，我呸呸幾聲，睜開眼看去，隻見黑雲當中白光閃爍，龍爪探在白骨夫人的手臂上，龍吟淒厲，巨大的龍身甩了出去。我趕緊奔過去，小白化作人形，臉色蠟黃，豆大的汗珠滾滾流下。
“師父莫來！”小白見我奔來，搖手大喊。
我豈能不去，你可是我的徒弟，一日為徒終生為徒，我若是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在我麵前，我還有什麼臉做師父，我還有什麼資格，去西天靈山！
小白臉上似是有一縷掙紮，在我還未趕到之際，竟是再次化龍，衝入了黑雲裏。
“汰！你都快死了，還來作甚，滾開！”
“師父在下麵，白骨精三個分身若是不纏住，師父可是會死的。”
我聽不懂，但雲霧裏卻沒有了聲音。
天際昏黑，天地無光，我盤膝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至於念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也不去管。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緊閉的眼皮愈發顫抖，念的經文也越來越亂，從金剛經忽地穿到地藏經，又到了觀音經……
“休走！”
天地轟鳴，我的耳膜嗡嗡作響，好不難受。
“師父，快走，白骨分身殺不死了。”小白的聲音漸漸遠去，逐漸不聞。
“白骨精，五百年前的恩怨，與這條小龍無關！”
“師兄，我可不怕她。”
白骨夫人那無骨的軟聲又傳來：“孫悟空啊孫悟空，五百年過去了，你卻成了這般模樣。兒女私情原來可以困住你了呀，那時候她死的時候，我還為她不值。也為我自己不值，可是啊我現在才知道，孫悟空，你有了最大的軟肋，你離死，不遠了。”
“小小白骨精莫要廢話！”小白的聲音透出一股堅定。
我快速念經，隻感覺渾身愈發燥熱，便忍下心，大聲大聲的念了出來。
第一次，如此大聲的念經。
仿佛就是在朗誦一樣，每一個字，都念的一清二楚。
“師父小心！”
“啊！”
我陡然睜開眼，隻見一條白龍從天空落下，在半空逐漸化作人身。長發飄飄，眼角清麗，唇上一縷鮮紅，露出雪白皓齒，在我慌張的眼神裏，她重重的砸在大地上。
“孫悟空，我殺死你，你也算死而無憾。”
猴子哈哈大笑：“老孫上過三十三重天，打過南天門，進過淩霄宮，再去普陀崖，雷音寺裏逗如來，五指山下五百年，誰能殺死我？”
“殺死你，不一定要殺了你。”白骨夫人的聲音一絲一絲闖入心扉，扣的好緊，好緊。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是不信的。此刻，我卻相信了這句話，我信了。
又看到風雷大作。
方圓不知縱橫幾多，拔山抽河，鬥的是天翻地覆。
隱約中，一條巨大長棍仰天抬起，五山不過爾爾，如天地一般壓下。這一棍，怕就是當年打了南天門的那一棍吧，難怪能如此厲害。
可！
白骨夫人一手抓住了金箍棒，她竟是會法天象地，如此巨大的身軀，卻毫不掩蓋她的豔麗。
她雪白的五指緊緊抓著金箍棒，道：“猴子，五百年過去了，你死的不冤。”玉手一拉，猴子就如此被拉了過去！
金箍棒穿透雲層，‘砰’的一聲落在我身邊，直直砸入大地，兀自搖晃兩下。
我眼簾低垂，小白眼睛閉上，說：“師父，保重。”
我念著往生咒，卻不成章法，我知道……我的心靜不下來。
一個身影靠近，如死豬一般的摔在地上，是猴子！
我和猴子對視一眼，他麵無表情，張開染血的嘴巴，說道：“俺老孫，現在連一隻小小的白骨精，也打不過了。當年，當年我腳踏七色雲彩，站在南天門的時候，她，她還在洞裏，怕見到光。”
我宣了一聲佛號。
猴子閉上眼睛，許久，許久，才聽到一句話：此去一路遙遠，猴子不在了，你可要懂事一點。
是誰不懂事呢？
我嗬嗬一笑，卻感覺笑的比哭還難看，一抬頭，白衣如玉，她如仙子一般站在我麵前。
“唐三藏。”
我不說話，默默站起來，走了幾步，將猴子與小白護在身後，再盤膝坐下。他們是我的徒弟，如今就算是死，我這個做師父的，也要陪著他們到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