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半路,遇一山石阻隔,輪子“咯噔”一下被絆住,車身“咣當”晃蕩了一下。方眠傾與阿綠坐在車內,被搖晃個不輕,阿綠則以手肘支撐著車篷防止方眠傾摔向馬車壁岩。
“娘子無事否?”阿綠擔憂地看向方眠傾,絲毫不顧自個兒手肘處擦破的皮。
“無事。去看一下車外發生了何事,馬車怎地停下了?”方眠傾猶自反應過來,附發話道。
“馭!”車夫收住馬韁繩,停止前進。回過頭來,相問:“娘子,前方有位郎君阻了去路。”
阿綠掀開帷簾,瞥見一抹青色堵在路中央,看樣子是有意攔截馬車。
“車夫,先停下。”
阿綠複鑽回車內,身子朝方眠傾靠了靠,麵上驚疑不定,眼咕嚕卻亂轉。“娘子,這人似乎故意攔截馬車,若是那打家劫舍,吾等弱女子豈是對手。奴隨身攜帶了**包,娘子且放心,奴即便拚死也一定護汝。”
方眠傾輕笑了一聲,“絕非吾小覷你,真若遇上了歹徒,汝這包**還不定使不使得上用場哩!魂兒先嚇掉了!”
“娘子這般小覷奴,奴,奴這就下車去問個明白!”阿綠果然中了方眠傾激將,憤憤地一骨碌坐起,纖指勾開車帷簾詢問:“哪裏來的郎君?作何事情?”
誰料前方那位男子慢慢向馬車靠近,竟朝著車內人弓身作揖。“餘名楊連朝,欲問十三娘借個物什。”
“甚物什?”
“《金剛經》。”
車內,方眠傾不禁生出股子茫措。“汝怎曉得吾有這部經書?”
那男子一頷首,轉而回道:“餘見馬車頂棚泛白光,轉而為黃,便知是金剛經在此。餘幾次欲往寺中相借卻不得,特來此問十三娘相借,餘十日之內定歸還。”
方眠傾猶疑不定,思及此書雖然重要,然比不得人家急需,遂取了過來,命阿綠交與男子。這男子拿到經書,似得了珍寶,一個勁地朝馬車相拜。
“餘另有一言告知十三娘。十三娘回城後十日之內勿要出府。”
本是男子善意提醒之言,聽在阿綠耳裏倒招來一席責問:“喂,奴家娘子好生借你書,汝倒是麵皮厚實,管恁多了吧!”
男子聞得此言麵上覺得下不來台,又覺得與個丫鬟爭執有失水準遂徑自不理,任她聒聒。
方眠傾一聽,拉黑了臉顏,不客氣地斥責阿綠:“坐回前榻去,休得無禮!”而後換了種語調,轉而向男子言道:“郎君別介,是吾疏忽管教,向郎君賠個不是。吾十日後於方府候著郎君。”
“一言為定。十三娘慢走。”
馬車疾馳而去,卷起漫天塵土飛揚。車內,阿綠還在鬧著別扭,為方才的訓斥委屈不已。
“娘子,汝可信了方才那人之言?他讓娘子五日內勿要出府,是何意圖?”
“吾信之。吾有些累了,先回府再說。”
方府。
最先迎接方眠傾回歸的不是他人,正是糯米。隻瞧它一躍而起,衝入方眠傾懷中,後腳朝地立著,舌頭伸出賣弄乖巧。方眠傾捏捏它一雙肥大耳朵,摸摸它腦袋瓜子,揉揉它身上卷毛,糯米一動不動隻作享受狀甚為討喜。
姽嫿瞧著這一情狀,萬分鄙視地瞪著糯米,糯米也向著姽嫿搖搖尾巴以示討好又遭到姽嫿一記飛刀眼。
方眠傾和糯米玩了會兒便回屋休息了。夜入三更,方眠傾獨自起身向外走去,身上未披一件外衣。
後花園內,那株前年種下的種子此時已長出了枝葉,掛了一顆花骨朵。
“就快要開花了呢,也不枉吾日夜為你澆水施肥。隻是不知你開出的花兒是何模樣。”方眠傾纖指指頭蹭了蹭花骨朵,滿麵溫柔。
又過了兩日,閽者來報,今日來買香粉之人送來了一張帖函,來者買了香粉後未說其名,隻丟了這張帖便匆匆而去,好生怪異。
方眠傾取過帖函,放在指尖輕嗅,是普通的信箋紙張,並無特別。打開來看,字跡娟秀的小字躍然眼前:
十三娘,吾於明晨申時鬆鶴樓玉露廳候汝,不見不散。
昀上
方眠傾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末尾那個“昀”字上了,此字應為男子的字號,可單名一個“昀”字的卻很少見,這讓她不禁想起了某個人來。雖一刻鍾,然心思百轉千回那般不上不下,倒是有種久違的生動。
她也曾如閨中女子般企盼過自己的良人,但那門親事乃是方家阿郎在世時定下的,她也愉快地應承著嫁過去了。可就在成親當日,她的未婚夫撇下她逃了,讓她成為了長安城最大的笑話。她一怒之下,撕裂了火紅嫁衣,許下了一個此生不嫁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