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這滋味萬般難耐, 簡直身在煉獄, 一刻都熬不下去了。
咬牙閉了閉目, 他恨不能拿出當年在宣府被坦布施鞭刑時的意誌力, 告訴自己, 最多再忍耐一小段路, 一旦再聽不到異響, 就將她從背上丟下去。
這樣想著,身體那股莫名而來的躁動總算平複了少許。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傅蘭芽驚叫一聲:“蛇!”
他一凜, 猛的收住腳步,就見一條普通的翠青蛇剛好從腳邊遊過,這蛇的蛇身雖然也翠碧熒熒, 卻跟剛才的白唇竹葉青並非同類, 最是溫和無毒。
被傅蘭芽這一叫,那蛇迅速躥進了草叢中, 眨眼便消失不見。
他眉頭一皺, 正要斥她草木皆兵, 可傅蘭芽不知是不是被今夜的連環變故嚇破了膽, 完全忘了矜持, 一雙胳膊死命地摟著他的脖子, 怎麼也不肯起來。
他脊背上頓時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兩團玲瓏綿軟的東西,因貼得太過緊密,輪廓甚至比之前來得更清晰。
他腦中白光一閃, 忽然憶起幾年前那惡心至極的一幕, 胃裏一陣翻騰,再熬不住,猛的將傅蘭芽從背上放下來。
傅蘭芽瞥見那蛇遁走,剛悄悄鬆了口氣,誰知還未定神,就被平煜一把撇到了地上。
她毫無防備,結結實實摔了一跤,慌亂中,險些再一次扭到傷腳。
她又驚又怒,吃痛地握住腳踝,抬頭瞪向平煜。這人什麼毛病?之前她要下來他不肯,此刻竟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將她摜下來。
定睛一看,卻又怔住,就見平煜臉色極難看,額頭上全是汗,看得出一點也不比她好過。
她訝道:“平大人,你是不是被蛇給咬傷了?”艱難地起了身,欲要近前察看。
誰知平煜眼看她一瘸一拐地靠近,竟又退開兩步,狼狽道:“我無事!”
傅蘭芽聽他說話聲音明顯中氣十足,並不像是中了蛇毒之相,對他的陰晴不定再沒耐性忍耐,在原地立了一回,又冷冷坐回地上。
少頃,想起剛才被平煜背了一路,雖是權宜之計,仍忍不住羞惱難言,隻因眼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默了一晌,又強行將胸膛那股澀意壓下,低聲提醒他道:“平大人,多謝你出手相救。隻是,此地恐怕不宜久留,萬一那引蛇人再追襲過來……”
平煜這時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但不知為何仍心煩意亂,聞言,瞥瞥傅蘭芽,沒好氣道:“我自會引我的手下過來。”
說話時,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腳丫和小半截胳膊上,見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瑩白如玉,分外奪目,滯了片刻,忽然指了指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塊林石,用不容商量的語氣道:“我屬下很快就會趕來,你先藏到那塊石頭後麵去。”
傅蘭芽求之不得,忙小心翼翼從地上爬起,一步一頓往林石後頭走。
可越離得近,腦中越止不住回想剛才那群毒蛇的場景,怵意絲絲縷縷從心底滲出,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停在原地,觀望了片刻,見那塊林石後麵悄無聲息,不像有蛇蟲毒蟻的模樣,稍放了心,硬著頭皮便要往內走。
剛要邁步,平煜忽然也跟著走了過來,到了跟前,卻並不看她,隻從懷中掏出一根錦衣衛特製的煙火棒,用火折點燃,揚臂往半空中一擲,就聽尖銳的一聲哨響,煙火直飛衝天,在半空中炸開的同時,也將那塊黑黝黝的林石照得一清二楚。
傅蘭芽借著光亮看清石頭後麵,見是塊光溜溜的平地,連隻螞蟻都不見,徹底放了心,往前走了幾步,雙手扶著山石慢慢坐下。
平煜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害怕,雖放完煙火,卻仍留在原地,並未走開。
兩個人一坐一站,相隔不遠,但因各懷心思,都沒有開口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