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酈清妍坐在馬車裏, 想著一會兒要怎麼同單駿說才能讓他改變主意。

父親和叔父要將單黎拉下水, 自然不會隻有同單家聯姻這一樣準備, 必是有後手的。自己想要救單家和自救, 不僅要讓單駿推遲訂婚日期或打消提親的念頭, 還要想法子讓單家父子盡快離開皇城, 提防酈家掌權的兩兄弟往他頭上扣髒盆子。

婚約之事好說, 自己在單駿麵前裝一裝演一演,總能讓那癡牛讓步;要讓單黎提防酈家卻不容易,酈清妍不知道自己法子能否奏效。酈清妍突然有些懷念當年幫慕容聆暉登上敬王之位期間, 自己的殺伐決斷運籌帷幄,手中可用之人何其多。現在能用的也就那麼幾個丫頭,一個可靠的男丁都沒有, 做什麼都不方便。人手啊人手, 她一個深閨小姐,要以什麼借口什麼法子培養可用且得力的人手呢?

想著事情的當口, 馬車已到單府, 酈清妍從車上下來, 也不去找單茵, 問了下人單駿在何處, 直接往將軍府的武場走去。

天寒地凍的, 單駿隻穿了套玄色勁裝,正架著一把大弓射箭。從酈清妍看見他到走到他麵前,單駿一共射了十支箭, 箭箭紅心。單駿回頭取箭, 便看見心念之人正嬌嬌俏俏站在武場的門邊,巧笑嫣然地望著自己。單駿揚手將大弓放入支架,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酈清妍麵前,“妍妹,你怎麼來了?來找茵兒芙兒的麼?”

說他是癡牛都算誇讚了,自己都站在這兒了,還說是來找單家姐妹,將軍府裏女眷的住處和武場完全是兩個方向好不好。

酈清妍看他滿頭的汗,取出絹子遞給他,“擦擦吧。我是特地來找你的。進去說好不好,這裏風好大。”

單駿完全沒有想到酈清妍會來找自己,特別是在昨天剛不歡而散以後,一時間高興的無法言語。看到酈清妍將一方雪白的絲帕送過來,絲帕上繡了一支清甜的梨花,心情如同六月驕陽,燦爛到無邊無際。單駿在衣擺上擦了擦手,把帕子接了過來,卻揣進胸口,然後撩起袖子擦額頭上的汗。還無比憨傻地解釋,“把妍妹的帕子弄髒了不好。”

酈清妍無可奈何地瞪他一眼,既然怕弄髒,那你還接我帕子作何?

單駿被這略帶嬌嗔的一眼看得飄飄然起來,忍住把人直接摟進懷裏的衝動,把酈清妍帶到了自己的書房。拾葉要跟進去,被酈清妍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這一眼的效果和在弄香身上的一模一樣,拾葉被鎮住:太可怕了,小姐的眼睛好像要殺人!

單駿道,“妍妹在這裏等我一等,我去換件衣裳。”

酈清妍點頭,看他從書房的後門出去,進了臥房。單駿的書房不算大,卻簡單幹淨,屋裏最顯眼的是一張大大的地形圖,一張放滿筆墨的案幾,一架子裝的滿滿的兵書,還有一把橫架起來的青銅寶劍。酈清妍覺得此劍有些眼熟,想要托起細看,結果太沉沒能拿的起來,隻得作罷,走到書架邊,正想抽一本書出來看,單駿已經回來了。

速度真快。酈清妍感慨。

單駿領著酈清妍在爐火邊坐下。他是習武之人,屋裏原不需要取暖的碳火,這盆碳還是單茵一次過來找書,結果被凍得半死,死活要求加上的,平日裏也就可有可無地點著。單駿知道酈清妍怕冷,把火撥亮,又添了幾塊碳進去,這才開口,“妍妹過來,找我是什麼事?”

“駿哥哥,你是待妍兒是真心喜歡嗎?”酈清妍開門見山言簡意賅,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嚇得單駿差點撲進火盆裏。

單駿扭頭咳了咳,雖然不知道酈清妍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還是正色回答,“自然是真心。”

“是此生非妍兒不娶,隻鍾情於妍兒的那種喜歡嗎?”酈清妍又問,聲色嚴肅。

單駿幾乎正襟危坐,點頭答道,“是。”

“那妍兒求駿哥哥一件事,還望哥哥能夠幫妍兒。”

“妍妹且說來。”

“駿哥哥能否將提親之事延後一年?”酈清妍懇切地看著他。

“這是為何?”單駿驚奇,一為酈清妍同意提親,二為一年之約。

酈清妍咬了咬唇,有些無助的無辜,“妍兒一月前曾去敬香,求得一支簽,說一年之內必曆大劫,極有可能性命不保。要想渡此劫,必不能與人定親,不然連夫家也要受到牽連,輕則妻離子散,重則家破人亡。妍兒不想連累到駿哥哥,所以,駿哥哥能答應妍兒,等此劫過了,在提議親一事可好?”

單駿麵上驚愕,“所以昨天你說的對我無心,讓我也淡了對你的心思,就是因為這支簽文?”

酈清妍點頭,“今早聽母親說,你父親要在幾日後提親,便知再不能耽擱了,所以著急跑來和駿哥哥說這件事,希望哥哥能答應我的請求。”

單駿心中激蕩,再克製不住情感,將酈清妍擁入懷裏,緊緊抱住。“傻妍兒,我的傻妍兒。那些簽文都是唬人的,你莫要嚇自己。”

酈清妍帶著哭腔,“我如何不信?我從廟裏回來就大病了一場,病得差點要死掉。我害怕,害怕因為我害了駿哥哥,我會難過自責一輩子的。”

單駿安撫她,“就算真有劫難,我也要和你一起經曆,我怎能忍心放你一人?”

“哥哥不忍心,難道我就忍心嗎?”酈清妍從單駿懷裏抬起頭,露出哭得梨花帶雨的一張小臉,心中一橫,說道,“哥哥難道不知你在妍兒心中的位置嗎?妍兒喜歡駿哥哥的,最喜歡駿哥哥了……所以,求求哥哥,答應妍兒好不好?”

單駿直接被她哭得慌了神,又聽到這樣甜蜜的話語,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好好,我答應你,你莫要哭了,哭的我難受。”

酈清妍把頭埋進他懷裏,許久也不曾離開。單駿,抱歉騙了你,但是這能保下你全家性命的必行之路,也是保我自己命的方法。希望日後知道真相的你,對我的恨意少一些。

單駿答應酈清妍下午就去同單黎說提親日期推遲一事,酈清妍見這件事已落實,便不再多言。從單駿懷中離開坐定,轉而看向方才一直留意的青銅寶劍,問道,“哥哥這柄兵刃,看著倒是很不一般的模樣,從何得來?”

單駿頗覺驚訝,“妍兒竟對兵器有了解?”

酈清妍笑一笑,“閑時在父親那裏看過一本相關的書。”

“此劍名為沉柯,是父親的好友贈的。我見了喜歡,父親就給我了。”

酈清妍眼眸一黯,想起前世曾在慕容亭雲的書房見過一把劍,不過那時書房已經變成聆暉了的。聆暉不會武,所以自己還好奇問過一句,得知劍名沉柯,所贈之人,卻是父親酈朗逸。酈清妍心中淒愴,父親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和地點裏,究竟做了多少事?

“伯父平日裏好友多嗎?”酈清妍問,不等他回答,又道,“若我看的那本閑書所言非虛,此劍非凡品,能送伯父如此禮物的人,交情定然不淺。”

“的確是一至交,父親性子過於剛直,好友也不多,有的也是戰場上同生共死過的兄弟。回朝後,倒是和你的父親叔父走的近。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隻是一時好奇問問。”酈清妍撫摸劍鞘,對單駿道,“哥哥可以□□讓我瞧一瞧麼?”

“妍妹今日好生奇怪,平日裏不是最討厭冷冰冰的東西?怎麼突然對寶劍感興趣起來?”話雖如此,手上卻不停滯,噌地拔出寶劍,一聲清鳴,屋中頓時寒光大盛。

酈清妍的指尖撫上尾梢猶顫的劍身,沉柯二字篆文刻得入木三分。麵上一副仔細鑒賞寶劍的認真,狀似不經意開口道,“伯父多年不在朝,不知皇城之內局勢,性子又是大大咧咧的,朋友往來,家中下人之類,哥哥也要盡到晚輩之職,多留意留心,以免有人趁虛而入。”

單駿立時警覺,眼前之人眼中反射著寶劍的寒光,是從未見過的陌生冷漠,與方才縮在自己懷中傾訴心意的小女子判若兩人。感情上單駿的靈性為零,戰場官場上他卻不是傻子,酈清妍的話有多突然奇怪,他是聽得出來的。

“妍兒何出此言?”

酈清妍不答,反問他,“駿哥哥是否讓伯父三日後至國公府提親?”單駿一愣,點頭答是。

“此事目前是否隻有你和伯父知道,旁人俱不知曉?”單駿臉色略沉,依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