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暉坐在郡主府會客的廳堂, 看著小丫頭捧著托盤進來, 換掉他手邊已經冷了的茶水, 擺上一盞新沏的, 溫聲道, “公子請用。”然後又恭恭敬敬退出去。
立在身後的寫意已經等的不耐煩, 看著如同老僧坐定心平氣和的聆暉, 憤憤道,“這個郡主是怎麼回事,睡個午覺能睡這樣長的時間, 若是不想見人,何不讓人直說,害得公子枯等著。”
聆暉輕輕笑了笑, “隻要能見到, 等一等又何妨?你要是不耐,出去馬車上等我就成。”
“以前還覺得這個酈七小姐是個心善的人, 對公子也好, 沒想到現在一得勢, 就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了。”
“住嘴, 說的什麼話, 不想待就給我滾出去。”聆暉突然翻臉, 暴虐湧上來,又被強行壓下去。他在慢慢改變性子,聆昕說的對, 再這樣下去, 真的沒有人願意理會自己了。
寫意撇撇嘴,沒有真的滾出去,隻是不再說話。
酈清妍喜靜,除了府中有重要的客人來,整座府邸幾乎都是靜悄悄的,並不是因為下人太少,相反,服侍她的人與十二禤閣住在府裏的人加起來,數量是非常可觀的。隻不過這些人都經過特殊訓練,做事快速輕巧,幾乎沒有什麼聲音,被溫闌精心挑選出來,為的就是將就酈清妍的喜好。
若說吵鬧,大約隻有當寧王府那群強盜過來偷東西,為卷珠發現之後的吵嚷了。張岱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寧王府裏什麼都有,這群人什麼都不缺,為什麼就喜歡來這邊順東西呢?難不成郡主府的水米更香甜些?看來有時間得找隔壁的大管家季煥然好生聊聊,給他們推薦幾家米店糧店。
在隻屬於自己的府邸裏住的自在舒心,除非必要,酈清妍已很少去敬王府了。
聆暉在會客廳等的辛苦的同時,酈清妍在花房打理一盆碧玉蘭花。卷珠和聽棋前幾天纏著府裏新來的燒陶的師傅,迷上了燒陶,結果忙活了一整天燒出來一個又像樹根又像山石的醜物。卷珠生氣要摔,被酈清妍看見,莫名覺得很得自己的眼,留了下來。從寧王府回來後,沒有歇午覺,帶著卷珠和菱歌縮在花房裏,倒騰那個燒壞的陶,種了一株蘭花進去。
“鋪上鬆苔後真是很好看的緊,小姐太有眼光了,還好沒摔。”蘭花被搬到主屋裏來,菱歌圍著它轉來轉去地看,讚歎酈清妍什麼都會,“小姐,你寫字畫畫突然變得那麼好就罷了,怎麼連園藝也這樣好了?”
酈清妍洗手換衣,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你家小姐無師自通,厲不厲害?”又問正在給自己理腰帶上垂下瓔珞的弄香,“送給母親,可還合適?”
弄香笑道,“小姐隻要送娘娘東西,那怕是一張紙,娘娘也寶貝的什麼一樣,何況是小姐親手打理出來的蘭花?”
“那好,咱們一會兒帶上,回王府看看母親去,還有聆昐,好幾天不見她,記得把新配的藥膏帶上。”
“記下了,奴婢讓人準備出門的馬車。”
屋外陽光很好,果然是過完年氣溫就開始慢慢回暖了,槐樹比較心急,不過短短兩三日未見,已經冒出綠綠的芽孢。天氣連著好了幾天,反倒顯得屋裏有種生再多火盆也化不開的陰冷。
棲月送來的長得無比像麻雀的百靈鳥被菱歌掛在廊下,酈清妍站在籠子邊,取了一點食物投喂,又拔下一支簪子伸到籠子裏逗弄兩隻鳥兒。陽光灑滿全身,將人曬得暖烘烘的,讓人生出春困的倦懶之意。
拾葉站在門口看她,笑道,“小姐別貪著舒服,當心被曬黑。”
酈清妍橫過來一眼,“冬日裏的太陽,哪裏就能曬黑,就知道唬我。”
弄香給她端來了一杯甜茶,酈清妍喝了兩口,把茶盞放回弄香手中的托盤。“人還在等?”
“等著的。”弄香回答,“說是再怎麼也要等小姐午睡起來,見一麵再走。”
“隱藏的再好,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沒想到這個時候倒是有耐心。”酈清妍無所謂笑了笑,“你們倆猜一猜,這個鮮少出門的五公子突然登門,還說一定要見到我,是為何事?”
“定然和他的腿有關。”弄香異常肯定地說。
拾葉問,“那麼,小姐究竟有治好五公子的法子沒有?”
“法子自然是有的。”酈清妍伸手出去,攤開在暖黃的日光裏,好像要接住一點陽光似的,“隻是,我為什麼要幫忙治他,憑什麼要治他。”後頭的話有些像在自言自語,“原本想著,把方子給一個人,他倆注定要在一起,不如助力,成就一段姻緣也好。可是後來我又改變主意了,她不再是那個她,他已經完全配不上她,又有什麼資格拿到這個方子。”
她來他去,兩個大丫頭聽得雲裏霧裏,似懂非懂,繞了半天沒有得出個結論,覺得酈清妍不說明了的,肯定就是作為下人不應該關心的事情。“小姐今日還見五公子麼?若是不見,差不多該請他回去了,咱們還要去敬王府呢,在府裏不見也就罷了,撞見了怕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