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上)(1 / 3)

深穀之下必有河流, 主人翁失足墜崖然後掉進平靜的河裏, 毫發無損之餘, 因為換不過氣來還能上演唇口相貼的渡氣戲碼, 這似乎是話本子裏的鐵律。所以在聆昐和永安的帶動下, 看了無數話本的酈清妍無比希望下頭是一潭浩大平靜的湖泊。至於渡氣?慕容曒他敢!到處都是水, 看猶在氣頭上的酈清妍凍不死他!

天不遂人願, 底下並沒有什麼湖泊,而是到處都藏著鋒利的暗礁,能磨光人的皮肉, 連骨頭也要根根折斷的激流。

入水瞬間,慕容曒緊緊抱著酈清妍,調用全身真氣團團護在身下, 化去因高速跌落與水麵的衝擊。若沒有這一下, 隻怕酈清妍當場就死了。

激流的水本就不深,水下還布滿嶙峋怪石, 慕容曒將酈清妍牢牢護在懷中, 墊在她身下, 暴露了整個背部, 就這樣撞上去。酈清妍聽到清晰的骨頭碎裂聲, 緊抱著自己的一條手臂頓時鬆了, 水中有血汙迅速擴散開。

連問聲“你有沒有事”的機會都沒有,兩人瞬間被衝出老遠。無論水流有多急,撞擊有多狠, 慕容曒都沒有鬆開僅剩的那條摟住酈清妍的胳膊。每次要撞上暗礁, 都是他以身軀承受。酈清妍懷疑他的肋骨已經斷光了,隻能不停祈求,千萬別磕斷脊骨,不然他下輩子就得在床上度過,棲月肯定會氣得剝了她的皮。

被激流卷入水底深處,漫長的憋氣後終於浮出水麵,酈清妍嗆咳著大口呼吸來之不易的空氣,耳朵裏一片轟鳴,轟鳴之中聽見慕容曒氣若遊絲地說,“我快要抱不住你了,你抓緊些,別鬆開。”

除了在棲月和永安麵前,他從未自稱過我,此刻突然冒出來這樣的字眼,讓酈清妍生出濃烈的不祥預感和恐慌,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有些聲嘶力竭地在他耳邊吼著,“喂喂!撐住啊!你要是死了,我怎麼和棲月交代,怎麼和永安交代?我不想被碎屍萬段啊……”

慕容曒聽得笑起來,手掌摁在她的後腦勺,護著她的頭部,輕輕道,“你還活著,我怎麼舍得死……”

酈清妍不住說“撐住”,可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股激流究竟何時是個頭。異能掌握不夠,想要單獨凍結出一條冰船或者冰板,因為水流過急而失敗。懷中的慕容曒越來越無力,酈清妍手腳酸軟地抱著他,終於在又一次被漩渦深深卷入水底時,失去了意識。

仿佛過了很久的時間,比她沒有什麼歡愉、痛苦占了幾乎全部生命的上輩子還要長,酈清妍在一片徹骨的冰冷裏驀地睜眼,發現她正仰躺在一汪淺水灘裏,渾身濕透,半個身子都被泡到發漲。哆嗦著手腳並用爬起來,發現渾身都在痛,幾乎站立不住。

顧不上檢查究竟傷了那些地方,酈清妍四下找著慕容曒。

這處是一個落差不大的瀑布的底端,瀑布長年累月的衝刷形成一個不深的潭,周遭林木叢生,一片仿佛經年不敗的鬱鬱蔥蔥將這裏烘托得越加幽深寒冷,沒有人氣,蟲鳥的鳴叫都在很遠的地方,這裏安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酈清妍搓了搓已經不剩幾塊好布,濕噠噠掛在身上的衣裳,先從潭水中出來,沿著岸邊尋找,心想要是慕容曒被水流衝到了更下遊的地方,她該怎麼辦。

命運眷顧,讓她在離自己原本躺的地方不遠處發現了不知是死是活的慕容曒。對方比她慘太多了,周身都是傷,不知留了多少血,此刻還往外滲著,在身邊洇開一團血汙,側躺之下露出的那半張臉沒有半點血色,蒼白到刺目。

酈清妍拉扯著浸水後沉重的衣裳三兩步跑了過去,不知他傷到多少骨頭而不敢輕易搬動他,先把了一把脈,發現人雖然還活著,情況卻不容樂觀。順手往頭上一摸,習慣性拔簪子放血,才發現掉下山崖前頭上隨意別著的那支簪早在激流中衝得沒了影。隻能四下找了找,挑中一塊有尖角的石頭,對著手腕橫比劃豎比劃一通,想要找個傷害最小的角度,結果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噴嚏,手一下子摁下去,鮮血頓時湧出來,暗道一句該死,不敢耽擱,忙湊到慕容曒嘴邊,用力掰開緊合的嘴唇和牙齒,將血液灌進去。

“你真該慶幸是和寒女一起掉的懸崖,還是個會醫術的寒女,連傷藥都不用找。”酈清妍在失血引起的眩暈中努力穩著身形,惡狠狠說道。

覺得喂得差不多了,將剩下的血伸到自己嘴邊舔了舔,以前就好奇自己受重傷後喝自己的血會不會有效果,現在倒是實踐了一回。在懷中掏了掏,發現絹子還在,取出來包紮在傷口上。

“接下來該給你正骨,戳成內出血,我可就救不了你了。”說這樣的話,得不到回答,就有些像在自言自語,酈清妍完全是為了現場不那麼靜的滲人,才想要出聲添點人氣,分些神,不然她實在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