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西洋鏡中的女子膚如凝脂,螓首蛾眉,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端的是靡顏膩理,國色天香。
顧寧細細地描了眉,又點了唇,抹了胭脂,梳著未嫁時常梳的發髻,竟把病重時的蒼白膚色掩蓋了下去,眉間的病弱反而給她添了幾分嬌憐。
此時的顧寧似乎感受不到外麵越發逼近的火勢,她換上了大紅描金絲百蝶穿花拽地長裙,發髻上珠翠環繞,火光映照在她精致的臉上,映襯著她整個人如盛開到極致的海棠般明豔照人。
自父親去世後,顧寧素來愛穿素色的衣服,現在,她隻想以最好的麵貌去見娘親和父親。
顧寧靠坐在填漆床上,聽著外麵下人們救火時慌張的叫聲,隱隱地似乎還有李修遠由遠及近的呼喊,目光卻直直地盯著逐漸蔓延到內室的火焰。
那似火紅色的火焰刺痛了她的雙眸,讓她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日餘氏吩咐婆子灌她藥的場景。
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耳邊是白芷她們的痛苦的掙紮哭泣,血不停地從身下流出,顧寧第一次放下她那輕易不低頭的傲骨,哭著求餘氏救救她的孩子,可是腹中的絞痛,還有染滿血的衣襟,都不斷地提醒她,腹中的小生命就這樣走了。
獨留下餘氏那讓人遍體生寒的話語:“顧寧,我們李家的長孫絕不能從你這克父父母克親的婦人的肚子出來。”
眼淚似滾珠般從臉頰留下,顧寧撫摸了一下小腹,“孩子,是娘親不好,護不住你。娘親知道,你終究是不能來到這世上的。”
縱然早已決定不生下這孩子到這世上受苦,可當她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離去時,顧寧的心就像被剜了般痛苦不已。
她苟活下來的目的也隻是為了給自己孩子一個公道。
火焰逐漸燎上她的衣裙,顧寧的意識逐漸渙散,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在娘親懷裏撒嬌的無憂時光。
娘親,寧寧不好,沒有照顧好父親。
娘親,你最疼寧寧了,你不怪寧寧是嗎?寧寧好想你。
父親,姨娘,還有安哥兒,你們能原諒我嗎?
我錯了,我真的後悔了。
後悔沒有認清那些所謂親人堪比豺狼般惡毒的險惡用心,
後悔看不清,原以為是良人的枕邊人表麵深情,實則冷漠無情的真麵目,
後悔把真心以對的骨肉親人越退越遠……
淚珠從顧寧的臉上滴落,瞬間淹沒在蔓延而開的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