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夙打定主意, 便不再做無用功。
“沒有什麼內傷了——和素的一手治愈術, 還是不錯的。”
鬆了扣住玉微手腕的指尖, 玄夙從桌案下抽出了一杯果酒, 斟了兩杯出來。之後, 他順手將酒杯擱置在桌上, 旋即手指一挽散落的長發, 輕聲細語地對自己對麵的玉微道。
“嚐嚐罷,我那徒兒孝敬的。在我這,不必如此拘束。若要論起來, 你還當喚我一聲師叔。”
“謝過島主。”
雙手接了酒,玉微開口道謝。
一切禮數盡皆周全。
他沒喊玄夙作師叔。
雖然玄夙嘴裏並沒有說他師尊的半句壞話,但之前聽了羅睺與玄夙對話的玉微可不相信這兩位之間沒有任何仇怨。他不想因為一句“師叔”得罪這位看似心胸寬廣的魔神。
玉微的謹慎讓玄夙抬了抬眉。
抿了一口酒, 玄夙仿佛在自言自語般開口呢喃道:“龍玉帶你來, 總歸不會是來看我的。想來,我這兒能吸引你的, 也就是那些混沌中的雜事罷了。”
說到這裏, 他仿佛是自嘲般冷冷一笑。
“也罷!你若有想知道的, 便問罷。就算是我這做師叔的, 送你這小輩一份兒禮。”
“既如此, 玉微卻之不恭, 還求島主解惑。”
略一頷首,玉微沒在這個問題上同玄夙客氣。他擱下酒杯,並未沉吟多久便開腔問道。“敢問島主, 您與家師淵源何在?”
“淵源……嗬, 這怕是你師尊如今最想摒棄的一段往事了罷。”
玄夙還在笑,但此時這笑中卻帶著那麼一股子幾乎要將玉微都瞞過去了的淒厲味道——坐在玄夙對案,玉微靜靜地聆聽這位昔日在混沌中風光無限的十尊者講古。
“你既是盤古裔族,想來有些事不必我說你也了解——每一位魔神,都是應一道法則而誕生的。我等兀一出世,便與這法則相依相伴。
這洪荒神係有法則三千。
是故,混沌中也自有魔神三千。
說起來這混沌世界,其實也與洪荒一般。魔神之中地位劃分等級森嚴,高低全憑實力。
生得越古遠的魔神,實力越強。
而魔神的誕生次序,則是應著我等所執掌法則變動的——我等兄弟,在洪荒之中排名前十。”
說到這裏,玄夙微微一頓,看了眼對麵無動於衷的玉微一眼,眉心頓時輕蹙了一瞬。隻是他沒有揪著這點一定要玉微給自己說說感想,而是自斟自酌了一杯後,繼續說道。
“我等出生之時,天道不衍生機未現。盤古大神高踞禦座,為混沌之主。”
聽到“盤古”這個稱謂,玉微的睫毛終於顫抖了一瞬。
但這個反應實在是太過細微,故而玄夙也拿不準他到底是自然地眨了下眼,還是心中為自己道出的這條信息有所觸動。
說到這裏,玄夙一頓,心底有一瞬間在斟酌著要不要將之後的事情也告訴玉微。
不是玄夙做事猶豫反複,決定了要挑撥鴻鈞玉微之間師徒關係,臨到關鍵時刻又反悔。隻是接下來他要說的事情幹係重大,若是將這事兒說出來,搞不好不但達不到目的,反倒會損失玉微這樣一顆千載難逢的棋子。
而就在他躊躇之時,適才羅睺的音容突然在玄夙腦海中轉過。
隨之浮現的,是羅睺那傷神的話語。
籠罩在袖下的手指猛地攥起,玄夙眼底閃過了一絲痛色。
他不著痕跡地輕吸了一口氣,手指在袖中顫了顫後伸出來,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果酒。將酒杯擱置在酒瓶旁邊,這一次的酒玄夙是一滴都沒有沾。
他麵對著玉微,頗為慎重地問了一句話。
“你開天印記中,對‘守護者’知之幾許?”
麵對著玄夙的講述,玉微聽得仔細。
因為他畢竟知道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然而,冷不丁地聽到玄夙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即使是以玉微的基本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這個名字很陌生。
但是……
並非全無印象。
開天印記、守護者。
雖然這個時候提起後者有那麼一點點的無厘頭。不過玉微還是下意識地順著玄夙的問話思考下去。
他輕抿嘴唇,將這兩個名詞在心底反複念誦了幾遍之後,終於將後一個詞彙與傳承記憶中一位象征著不可忤逆的權威的存在聯係起來。
而在思及此處時,玉微不由得眼眸睜大,攏在袖裏的手指捏緊了袖管。
須臾之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掃過玄夙——那眼神分明是告訴了玄夙:他想到的那位或許就是他問題的答案,但礙於某種原因,他不敢在此時此刻將那位存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