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榻邊, 皇天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宓娘。
人類的生長周期比較起同為一出生就是先天道體的巫族來說, 實在是短得可憐。不過二十餘年的時間, 宓娘就已經從繈褓中的嬰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看看宓娘那烏黑濃密的秀發, 白皙柔美的臉蛋, 精致美麗的五官——完全可以看得出來, 她繼承了她父母雙方的良好相貌。
指尖輕撫摸輕輕撫摸著女兒睡得紅撲撲的小臉兒, 感受著女兒淺淺的呼吸,在戰場上瘋狂而冷酷的皇天,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獲得片刻安寧。
有的時候, 就連皇天自己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徹底瘋了。
因為她竟然越來越享受戰爭,越來越享受與哥哥為敵的快感。
哥哥的目光隻落在她一個人身上,那種又焦急又驚慮的眼神, 給她的感覺, 就好像在她幼小得還沒有任何修為法力的歲月中,在三伏天裏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一般, 淋漓而痛快!
她的所有能力, 所有野性, 都在戰場上得到了釋放。
在和平年代, 皇天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 更從來都不曉得原來自己還有那樣的能力沒有發揮出來。
而現在, 皇天驚訝而愉悅地發現,原來,她的能力從來都不遜色於她的哥哥。
在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戰勝了印象中完美而強悍的兄長時, 皇天幾乎抱著宓娘喜極而泣——哥哥, 你看到了吧,我是不是配不上你的。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隻會躲在你懷裏和背後,被你寵愛著的小姑娘了。
我是皇天氏的族長,是能夠打敗你的強者。
為什麼……你卻還是不肯用新的目光來注視著我,不肯用一個男人欣賞女人的目光,來看著我呢?
一麵是對哥哥的占有欲得到些微滿足,一麵是□□益加重的、早就不滿於現狀的占有欲。是以,皇天發現自己淪陷在戰爭之中,越來越無法自拔——
因為,她對哥哥的一切渴望,隻有在戰場上才能夠獲得一點點的滿足。
而就是這樣的滿足,又能夠持續多久呢?
以上的念頭在皇天腦海中劃過了一瞬,令她眼神為之一暗。
其實就連皇天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場戰爭竟然能夠如她所願持續那麼久。
當然,皇天會有這樣的想法是並非是對自己的指揮沒有信心,也並不是覺得自己手下的戰士與子民不是自己哥哥子民們的對手。而是……
這裏是洪荒。
皇天太清楚一個至強者的能力了。
一旦與母親一同隱居在九河部落主體裏的麒宴出了手,那麼她肯定是必敗無疑的。
不過,那倒也不要緊。
這麼想著,皇天微微地笑了——這場戰爭是她挑起來的,自然也必須由她來結束。她已經想好如何結束這場戰爭的方法了,並且,她敢保證,這樣解決戰爭的方法,會給自己的哥哥留下永生難忘的記憶。
讓他……就算是到死,也要一直想著她、一直念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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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難忘的記憶……
沒錯,皇天留給太昊的,的確是永生難忘的記憶。
跪倒在戰場的中央,太昊的懷裏抱著的,是渾身上下被絲線切割得鮮血淋漓的皇天。
除了那張美麗嬌俏的臉蛋之外,皇天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麵目全非。
可能是由於前世伏羲的影響,太昊的武器一直是琴弦。在戰場上那長長的絲線伸展開來,既能用來布陣防禦,又能用來突破敵人防線,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殺人利器。
他不知道自己的琴弦上曾經染過多少敵人的鮮血。
但是,太昊從來沒有想到過,那上麵有朝一日也會沾染上自己親妹妹的血液。
四周所有的族人都仿佛不見了,太昊看不到戰局,也看不到族人們的鮮血。他的眼中,隻有渾身血液,瀕臨死亡的皇天,隻有妹妹那一雙仿佛初生稚子一般純淨澄澈的黑眼睛。
“哥哥……你……還是不……肯愛……我……麼……”
渾身上下,都是仿佛被切碎了一般的疼。太昊附帶在琴弦之上的法力震碎了皇天的經脈與丹田,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治療,皇天可以說已經離死期不遠了——
模糊的視線,隱約可以看到在戰場中,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正手持鉤鎖,牽製著一個個的魂魄。
其中,那名身著黑袍的青年目光似乎鎖定了她,此時,正向她一步步走來——唔,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黑無常吧。嗬嗬,被黑白無常盯上,看來她在人間的日子,還真的不久了。
太好了不是麼……
染滿了鮮血的手指,顫巍巍地伸向哥哥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