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出了事, 最早察覺到的當然是他的血親。
軒轅女妭的反應暫且按下不說, 距離昌意最近、本來正因為他弟弟那張毒得讓人想將之撕了的嘴在喝悶酒的玄囂一個激靈, 瞬間從座位上躥了起來往囚困著自己弟弟的偏殿趕。
在奔向偏殿的路上, 玄囂順手扯上了路過的自家師尊。
第一次在師尊麵前完全不守禮節, 蓋因心中的慌亂無以言述。
玄囂的修為雖然完全無法與父輩相比, 但在同族同輩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從他居住的正殿到囚困昌意的偏殿, 也不過是眨眼瞬息的時間罷了。
“哐”地一聲推開了殿門。
玄囂一陣風似地撲到弟弟身邊,他跪在昌意旁邊,將弟弟尚且溫暖的身子摟緊懷裏。抵在昌意後心的右手源源不斷地將法力注入昌意已然被毒藥破壞得慘敗不堪的軀體, 語帶顫抖地喚道。“昌意、昌意?昌意?!”
緊跟著玄囂進了店門。
與此時心亂如麻,眼裏心裏隻剩下自己弟弟的玄囂不同,多寶目前還是比較冷靜的。他看了眼昌意後, 皺著眉頭掃視了一下周身, 最後,他目光便放在了玄囂昌意兄弟兩個身邊的酒具上。
彎腰拾起酒具, 多寶輕輕嗅了嗅其中殘存的點滴酒液, 臉色不由得瞬間大變。
雖然截教一脈弟子在藥物的造詣上一向比不過闡教弟子, 更遑論道教弟子。但一來多寶資曆經驗擺在那裏, 二來昌意根本就不屑去掩飾什麼。所以, 多寶還是輕鬆地分辨出了昌意所服之毒的大半組成物質。
而在這些被多寶辨認出來的毒藥之中, 有一種,是最令他感到驚愕、甚至惶然的。
那一種藥物就是——
幾乎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多寶望向昌意的目光不由得變了變。他看著昌意, 心底輕輕念出了那種藥物的名字:‘噬魂草。’
噬魂草。
就算隻是從字麵上看, 也不難看出這是一種專門針對靈魂的植物。
而要讓多寶做一下專業的講解,那麼這玩意兒大概就是專門針對三魂七魄中的三魂的藥草。且三魂之中,它對掌管記憶的命魂破壞力最大。破壞了命魂,毒草的毒素才會開始破壞掌管感情的地魂。
那司職人理智的天魂,反倒是噬魂草最後的目標。
所以要多寶說,昌意服下這藥的目的,就真正是想要找死。
因為三魂之中天魂看似最重,可實際上命魂地魂的重要性卻絕對淩駕於天魂之上。因為一旦命魂有失,那麼這生靈就算不會魂飛魄散,也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他了。
就拿昌意來舉例——如果沒有了記憶、沒有了感情,那“昌意”真的還是昌意麼?
顯然不是。
心思一瞬千轉,多寶沒有繼續猶豫下去。一步來到玄囂身邊,蹲下身扣住昌意的脈門,將自己的一道精純法力注入昌意的軀體、特別是隱藏在靈台尚未逸散的魂魄。
見得多寶出手,玄囂慌亂的心神稍稍定了定,然而多寶臉上的嚴肅神情,卻仍令他無法完全放下心。
不知從哪裏取出一顆青碧色的玉石圓珠。
多寶看著那珠子的眼神中無意間流露出一絲不舍之色,然下一刻,他仍將那珠子填進了昌意口中。
“這珠子隻能稍稍減緩毒性,同時保昌意靈魂不散肉身不滅。為師這便帶他上碧遊宮求見你師祖,說不得事情還能挽回一二。”這麼說著,多寶伸手要自玄囂懷中去接昌意。“把昌意給我吧。”
聽到這裏,玄囂整個人都似乎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恍惚中。他跪坐在那裏,怔怔地看著自己師尊將弟弟抱了過去——他的目光停留在昌意的臉上。
那張他熟悉的、從前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俊俏臉龐此時蒼白得可怕。
黑色的毒血,自昌意的五官之中一點點地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也砸在玄囂的心上。
他不想昌意死啊。
那是他的親弟弟。
他就算再如何討厭、甚至憎惡圓滑多變最愛與他作對的昌意,也絕對不希望他去死——看著看著,玄囂覺得此時的就像是一柄尖刀狠狠戳進了心口,拔不出來,隻能任由其越陷越深、讓他越來越痛。
他不明白,昌意隻是戰敗被軟禁,為什麼就一定要選擇死亡?
明明,他曾下令善待若水部族,並不將之看作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