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細細端詳著杯子裏麵的液體。那是一種疼痛的美，絲絲縷縷的血紅在透明中飄搖，就像是地獄裏迎接亡靈的花朵，妖媚，放肆，走過後便是遺忘。
“柔柔，”一聲溫暖的呼喚傳進洛瑾的耳朵，“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朝陽，是你啊。”洛瑾低下頭摩挲著盛放“彼岸花”的玻璃杯。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羅朝陽看著洛瑾，有些恨蘇墨陽，恨他為什麼總是照顧不好她。
“朝陽，你是怎麼知道我和蘇墨陽剛剛分手的？”洛瑾抬眼看了看羅朝陽從不會撒謊的眼睛裏出現的慌亂，微笑了一下，示意他坐下，“正好，我想和你談談。”
“你說吧，我聽著。”
“朝陽，謝謝你的愛。我還記得初三那一年你是怎麼樣把我送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我還記得你從不間斷的接送，記得你為我暖的每一袋牛奶，記得你給我的每一份力量，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情話，記得你聽到我的成績的那一刹那鬆懈下來的肩膀……隻是那時的我還小，不懂得珍惜，就那麼與你錯過了。”洛瑾的聲音很好聽，放輕緩的時候很容易將人帶回那個令人懷念的小時候。
“柔柔，對不起，明知道你是因為在乎，卻還是任性地放棄了……”羅朝陽伸出手覆上了洛瑾的手指。
“朝陽，”洛瑾打斷了他的話，“時隔三年，再去追究當初的對錯，沒有意義了。隻是，我們擁有的，隻有過去，也隻能是過去了。錯過的就是錯過了，破碎的鏡子，無論怎樣細致地粘合，都不可能完好如初。不是不愛，隻是再也找不到最初的那一種堅持了。”她強迫自己離開了他的溫暖。
“我懂。”羅朝陽細細地端詳著洛瑾的眉眼，“其實，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麼，你的解釋無非是出自你的善良，不想耽誤我。我那麼了解你，你是知道的。”
洛瑾抬頭對上羅朝陽的眼睛，心卻被狠狠地震撼了：羅朝陽閃閃發亮的眼睛裏，慢慢溢出了清澈的淚水。他是她的生命裏第一個為她哭的男孩。
“柔柔，我放手，但是，你要記住，蘇墨陽能給你的幸福，我可以加倍給你，蘇墨陽給你的痛苦，在我這裏全部為零！我會在你身後，守著你，看著你，直到確定你是真正的快樂為止。”羅朝陽認真的眼神刺痛了洛瑾的眼睛。
“朝陽，其實，你是很好很好的……”她垂下眼簾，傷害別人的同時，她也會痛，可是，這傷害是不得不的。
“柔柔，”羅朝陽用手背擦去那些不由自主的眼淚，起身環住洛瑾，“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愛自己。”他深深地看著她，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然後連背影一齊失去了蹤跡。
“淺淺，你這又是何苦呢？羅朝陽很合適你，也很愛你，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司徒展體貼地遞上一張紙巾。
“他的確是最適合我的人，但我卻不是最適合他的那一個。況且，我心裏已經有我想專心守候的人，那個人不是他。”洛瑾用紙巾擋住了眼睛。
“淺淺，你單純，善良。但是，被愛是每個女孩應該享受的權利。不是因為你沒有童話般的童年，就將你做為女孩的權利全部剝奪，不是因為你有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就給了你必須堅強的理由。你是女孩，你有權利脆弱，撒嬌，任性，躺在愛你的人懷中盡情索取享受。況且，你有著那麼柔軟的心髒，滴水之恩，你便會湧泉相報，所以，你會不欠任何人的。不要因為一顆墜落的星，就放棄了整片夜空。”司徒展拉下她的手，對上她深褐色的眼睛，“淺淺，你要學會幸福，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不是嗎？”
“司徒，你沒有看過這句話的嗎？‘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就偏偏不喜歡啊……’”洛瑾淺淺地笑了，對著司徒展舉了舉手裏的高腳杯，將一杯“彼岸花”一口飲下，就像奈何橋邊喝孟婆湯的人一樣，幹淨利落地喝完手中所有的液體，忘記前塵的種種，重新來過，“還記得一年前的夏天，我第一次喝‘彼岸花’時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在此岸，你在我觸不到的彼岸。”司徒展記得這句話，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的洛瑾經常在周末坐在窗邊那個紫色的小沙發上看蘇墨陽摟著李曉羽從她眼前經過，有一天，他給她喝了同樣的一杯酒，然後告訴她這是“彼岸花”，她微微笑著就說了這樣一句讓他心痛的話。
“嗬嗬，你的記性向來好得讓我嫉妒。”洛瑾笑起來，轉頭看向窗外，“以前的事我是那個樣子，現在還是。我從來不奢望我的單向愛情可以開花結果，我隻想靜靜地做一株曼珠沙華，盛開在九泉的盡頭，忘河的左岸，仰望著他潔白的天使羽翼。就這樣守望著，就很滿足。”
酒架後麵傳來的鋼琴聲出現了些微的裂縫，卻很快被掩飾了過去，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