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從簡把自己關在房中寫書。他早有寫本軍/政/要略的想法, 隻是一直太忙, 不能成文。此時正好靜心寫作。至於寫完之後能不能見天日, 他不去考慮。
他素來博聞強識, 之前為準備皇帝經筵, 已經梳理過一些要點, 此時又無其他工作幹擾, 每日都專心於此,並不覺得難過。
李諭也不去打擾他,但從蕭從簡把自己關在房間開始, 李諭晚上就開始睡在外麵的大間,他生怕蕭從簡不知道,故意弄出點動靜。
他偶爾大聲自言自語。
後來有了功夫, 就弄了張古箏, 對著蕭從簡的房間叮叮咚咚練習不成調的鳳求凰。
蕭從簡從沒有出來和皇帝說過話。
又這麼僵持了快十天。皇帝推開了蕭從簡的房門,告訴蕭從簡:“蕭桓會被流放到北疆。那裏是你十五年前平定的地方, 舊部多, 他去那裏, 有人照拂。”
蕭從簡正奮筆疾書, 頭都沒抬。皇帝對蕭桓的處置與他想的差不多。其實皇帝要真想斷了蕭桓的前途, 隻要說他壞了一隻眼睛, 有殘疾,就足夠了,並不需要取人性命。
李諭見他這樣, 又道:“鄭家逼著鄭瓔與蕭桓和離了。”
蕭從簡的筆尖一頓, 比劃就壞了。他淡淡道:“也好。鄭瓔不必和他去北疆受苦。何況大丈夫何患無妻。”
蕭桓被關在玉台之後幾天,鄭家人就半拖半拽接走了鄭瓔。蕭桓判了流放之後,鄭家就由老人出麵,做了和離。
鄭家隻說是心疼女兒,舍不得女兒跟著蕭桓去北疆。但明眼人都說鄭家是怕受牽連。
鄭瓔被關在家中,聽不到外麵這些紛紛亂亂,但她素來聰慧,怎會想不到外麵人如何議論。
暮春就要盡了,初夏要來了。她茫然地坐在窗前,看著窗外一片碧綠。侍女給她梳了時興的發髻,貼了新剪的花子,又說夫人選了新料子來給她做新衣。但她怎樣都不露一個笑容。
延平元年元月時候她第一次進宮,那時候她多開心啊。她數著日子,把過去這兩三年的日子一日日數過來,延平元年元月依然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瓔兒,”她的母親又在勸她,“你不是之前鬧出烏南女那事情的時候就說對蕭桓失望了嗎?和離了對你對鄭家都好,過個一兩年等事情平息了,我定會再給你挑個好夫婿,你放寬了心。”
鄭瓔這會兒正是心灰意冷的時候。她真心想和蕭桓和離的時候,鄭家不許;她剛和蕭桓和緩了,剛出事時候她想著流放到哪她都會去,鄭家卻逼著她和離了。
她轉過頭來,看著母親,未語先淚,流著淚道:“你叫太醫來,我好像懷孕了。”
蕭桓動身離京時候並不知道鄭瓔有孕。因為和離一事,蕭家與鄭家已經鬧翻了。他現在的心境不比準備動身去烏南的時候,甚至與剛從烏南回來時候都不可同日而語。
蕭家老人都怪鄭家,他不怪鄭家。臨走時候,他托人帶了封信給鄭瓔,信裏是兩首詩。剛與鄭瓔成婚時候,鄭瓔想要他與自己和詩,他一直拖拖拉拉沒有完成。
蕭家的奴仆都遣散了,美貌的大丫鬟都好安排出路,唯獨翡翠一個,是他從烏南帶來的,因此惹了那麼多風波,又過了明路,他隻能帶走。
翡翠又做回了普通打扮,荊釵布裙,悶聲不響在馬車上收拾好了東西。蕭桓仍立在馬邊悵然回望著城牆,過了片刻才淡淡問她:“都收拾好了嗎?”翡翠點點頭。他一揚鞭,道:“走吧。”
蕭家出事已經有三個月。時節已入夏,京中因此而起的風波漸漸平息,天氣一熱,人都有些鬆懈。隻是皇帝顯然還沒有完全放心,與往年不同,竟然沒有去行宮避暑,仍留在京中。皇帝不走,自然無人敢提避暑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