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沒有嫌棄你。”劉啟伸手去拉王娡的身子,脫口道:“我成了一棵樹!”身邊沒有其他樹,一直都在等著你!

劉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硬生生地將後麵的話給咽了回去。

“那棵樹果然是你!”王娡轉過身子看著劉啟興奮地道。

劉啟看著王娡,那笑容卻有些複雜。

忽然,惠槿的臉出現在王娡麵前,一個勁地喚著王娡:“太後,太後,您該喝藥了!”

“喝藥?”王娡看著惠槿,神情木木然,再看向四周,劉啟早已離去。

“是啊,您染上了風寒,發了好幾天的熱,上兩日腦袋火熱的,今日又好些。”惠槿一臉的擔憂,扶起王娡,侍候她將藥喝下。

王娡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酸痛,大概是上了年紀,這一病竟覺得渾身癱軟,一點力氣都沒有,仿佛馬上就要死掉般。

喝下藥,王娡又想起了自己剛剛那個夢,笑著對惠槿道:“剛剛先帝又來找我了,那棵樹果真是他!”

“真的啊,奴婢說的沒錯吧,先帝根本沒生太後的氣!”惠槿愉悅地道,心裏隱隱的又有些不安,每次聽太後說先帝來找她,她都有些不安。

“你說他這人多奇怪,什麼事情都喜歡放在心裏頭,嘴裏從來都不說,你以為他很不在意你,可他偏偏偶爾會做一些讓你意外的在意你的事情。”王娡道,腦海裏不由得回憶起和劉啟在一起的一幕幕。

“太後,”惠槿道,“您身子不舒服就別多想了,歇一會兒吧,過一會兒奴婢再叫您用膳。”

王娡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窗外,自言自語似的道:“外頭的天氣真好啊,陽光明媚的。”

“是啊,現在天氣暖和著呢,太後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的。”惠槿笑著道。

“天這麼暖和,哀家怎麼就染上風寒了呢?”王娡問。

惠槿一時回答不上來,這時又聽見王娡幾分不滿地道:“皇上又要和匈奴打仗了吧?年年都在打,這仗打到幾時才能結束呢?”

這話惠槿更回答不上來,目光看向王娡時,發現她已合上眼睛,顯然她根本不需要答案。

王娡的病時好時壞的,一直沒有康複,惠槿時常在她耳邊說各種各樣的事情,她有的聽沒的聽地聽著,許多聽過也就忘記,根本沒記在心裏,唯有兩件事情她沒有忘記,一件是中行說死了!那個老閹人、老叛徒終於死了!

死在了她前頭,她很高興,因為這個叛徒不知多死了多少漢人!

第二件事情更讓她高興,張騫回來了!那個出使西域長達十三年的孩子終於回來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在了前往西域的途中,死在了匈奴兵的手中,他卻回來了!

這孩子真有著一般人所沒有的毅力與膽量,這才能不辱使命,他這輩子沒白活!

下次劉啟來了一定要把這兩件大好的事情告訴他。

王娡的臉上滿是笑容,昏昏沉沉中劉啟又來找她了,拉過她的手,對她道:“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王娡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他帶著她穿過殿閣樓宇,穿過街道小巷,如風般不停地向前飄,向高處飄,她俯身向下看去,發現自己越來越高,越來越高,離平地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卻沒一絲恐懼感,因為有他在身旁。她仰起臉來看向他,他也看向她,兩人相視一笑。

元朔三年六月,王太皇太後薨,葬在陽陵,在漢景帝墓地的東北方向。

過了一年,在那棵大樹旁邊長出一棵小樹,很小很細很脆弱,大樹竭力嗬護著小樹,為它遮風擋雨,小樹漸漸長大,變成了一棵大樹,與嗬護它的那棵大樹緊緊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