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有先回去,轉身之際,他掃了一眼大殿上的三個宮人,明哥、羽哥和纖纖。
我注意到,他的眼風冷如冰雪,可是,我沒有放在心上。
睿兒趴在錦衾上,滿臉通紅,雙眸紅紅的,看來很傷心。
我輕拍他的肩頭,“你父皇說過,睿兒是男子漢、偉丈夫,不能輕易掉淚。假若你掉淚,你父皇看見了,會責罵睿兒不是男子漢、偉丈夫。睿兒,你想讓父皇失望嗎?”
他翻過身,坐起來,低垂著頭,想哭,卻又擔心被父皇看見,傷心道:“父皇死了……”
“父皇不是死了,父皇飛到了天上,每時每刻都看著睿兒呢。”我想出一個令他可以接受的說法,“無論睿兒在做什麼,父皇都會看見,就像你每個夜裏看星星、星星也在看你一樣。你想著父皇,父皇也想著你,是不是?”
“真的嗎?”睿兒將信將疑,“父皇在哪裏看著睿兒?”
“在天上,在一個遙遠、美麗的地方。”
“為什麼她們說宮中這個父皇害死了父皇?”
“宮中的父皇一直在宮中,怎麼會害死父皇呢?”
他撅著嘴,眨巴著雙眼,好像在想這個複雜的問題。
我將他抱在懷中,“睿兒不信娘親嗎?”
睿兒斜著眼,嘟囔道:“是宮中的父皇把父皇趕到江南的,父皇才會死。”
我驚詫,追問道:“是誰告訴你的?睿兒,告訴娘親,是誰說的?”
他堅定地搖頭,“不能說。她們說,倘若我告訴娘親和父皇,她們就會死。”
究竟是誰告訴他的?為什麼告訴他這些事?
此事必定不尋常,好像有人故意在背後挑起事端。
翌日早間,睿兒吃完早膳,便去聽先生授課。
估摸著完顏雍應該在仁政殿批閱奏折,我決定去找他談談。然而,明哥、羽哥為什麼一個早上都不見人影?在忙什麼?
問了宮人,宮人說半個時辰前,她們二人匆匆出去了。
剛出大殿,就看見她們跌跌撞撞地走來,麵色蒼白,身軀微彎,右臂捂著腹部。
發生了什麼事?
我立即迎上去,她們的五官扭在一起,一步步地走著,步履越來越沉重,終究不支倒地。我大聲喊人,衝過去摟著羽哥,輕扣她的手脈,有宮人趕來,扶著明哥。
她們身中劇毒,毒已攻心,回天乏術了。
怎麼會這樣?她們怎麼會中毒?
我大慟,“是誰下毒害你們?”
“夫人……”羽哥的手握著我的臂膀,眉心緊蹙,低弱的語聲斷斷續續,“奴婢不能陪您了……奴婢原以為……這輩子可以跟在您身邊……服侍你……追隨您……如今是不能了……奴婢舍不得離開您……”
“奴婢也一樣……”明哥忍著劇毒的噬咬,急劇地喘著,“夫人,秦王殿下是……陛下的骨血……您務必保護殿下……不受任何傷害……為陛下留下最後的血脈……”
她們忠心的到底是完顏亮,而不是完顏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