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光明中,佩拉斯聽見埃希麗斯呼喚他的聲音,然而他卻什麼都看不清了,隻剩下一幕幕往事在眼前輪換。
“真是個可愛的姑娘,聽說就要嫁人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記得我呢,唉。”這樣想著,佩拉斯的心裏又難過起來。
就在耀眼的光亮將一切定格時,佩拉斯忽然瞥見眼角一團黑紫色的火焰,然後他便聽見一個聲音輕蔑地說道:“我記得,我可沒有允許你們在我的麵前殺人。”
佩拉斯的瞳孔驟然一縮。
眼前吹過一陣狂暴的疾風,暗元素的洪流生生將光明轟散,分作兩道繞過了佩拉斯站立的位置。
佩拉斯終於從炫目的光明中掙脫出來,方才看見那個恐怖的黑影站在了自己的身前,將他翼庇在後。
“你,你不是……”
望見替自己當下了所有攻擊的布法沃,佩拉斯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
他本想問的是“你不是來殺人的麼”,但思及布法沃剛剛袒護他的狂傲發言,很快又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布法沃!”白袍魔法師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拿著法杖猶豫半天,不知該不該放下。
“這小家夥看著有眼緣,想救便救了,沒什麼原因,你對我的做法有意見?”布法沃知道老頭是在詰問他,他沒有興趣回答,隻想順著嘲諷幾句。
“你這是在挑釁整個聖樹教廷。”白袍魔法師看著他,知道現在自己並不能做什麼,於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平複下來。
“是不是因為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所以腦子才出現了問題?”布法沃沒想到能從白袍魔法師的口中聽到這麼一句話,反而笑了起來。
“挑釁。你覺得以而今的模樣,我還會在意這些麼?口氣不小,不如去猜猜教皇老頭他自己有沒有膽量踏足魔樞。這裏是黑暗之地,這是我的領域,你們欠下的血債我未曾上門討還,現在竟敢不知死活地出現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今天便成全你們,親手送你們歸西,誰都別想逃!”
布法沃揚起枯瘦的爪子,淩空一舞,滔天黑焰從他的身周湧現,形成摧壓之勢。
“龍牙,歸來!”布法沃向遠處懸停的聖劍發出召喚。
但令他意外的是,龍牙劍並沒有像預期那般飛回他的手中,甚至沒有散發出光芒對他的指示做出回應。
布法沃眼睛處的兩點紅芒閃了閃,冰冷地重複了一遍指令,然而龍牙劍依舊紋絲不動。
這時,他才聽見從遠處的老劍士那裏傳來了虛弱的笑聲,顯然在嘲笑他。
“原來是這樣,我早該發現的。”
布法沃注意到羅門手上拿著的一頁書卷,猜出那是什麼之後,他平靜地說道:“前人失蹤,自然有後人繼任。”
“新劍聖羽翼未豐,深入黑暗之地,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一件重寶。”
“陛下用於收回龍牙劍的手諭,一直都放在我的身上。在剛剛交手的過程中,我抹除了魔樞給龍牙劍打上的烙印,現在它已經自由了,”拄著劍的羅門望著布法沃,疲憊地笑了笑,“沒有魔樞的束縛,龍牙劍絕不可能聽從你這個墮落種。你不配稱為一名劍士。”
聽到這樣一句話,布法沃揚起的手爪又放了下來,似乎是有些震動。
然而,因為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身軀,變成了純粹的元素形體,並不能看見他露出的任何表情。
“墮落之徒,你活該有今天。”
黑影緩緩轉過頭,望向說話的那名魔法師,紅色的火焰在他的眼窩中跳動著。被這毫無感情的目光注視著的魔法師感覺到了一絲壓力,呼吸變得粗重了一些,他往後退了一步。
“看來,老朋友並不想承認現在的我。”黑影佇立在陰暗的天穹下,雙手空蕩。
如果他還有著人類的麵容,那露出的表情或許是哀傷。
劍士一生侍劍,與劍相伴,布法沃年輕時被授予劍聖之名,龍牙劍從那時起就跟他形影不離,人與劍共同度過了數十載的歲月。
而今人劍殊途,各執一道,所思所想皆為陳年往事,又何能不令人悲傷。
“你既然墮落,龍牙劍當然不會任你驅使,劍士失劍,你也已沒有一戰之力,不如安心隕落於此,我還能保你在世俗間的劍聖之名。”羅門笑了笑,咳出一口血,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些。
羅門仿佛說了一句玩笑,卻不知他心裏想的是什麼。
“是麼。”黑影隻是這樣回答。
沒了劍的劍士,就不能戰鬥?
沒了神器的劍聖,就不再是劍聖?
那究竟是使用劍的聖人,還是拿著聖劍的人?
劍固然重要,但絕非全部。
羅門當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