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笑的?”埃希麗斯瞪了一眼佩拉斯。
能做出這樣的打算,她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如果給家族裏麵的人知道她從外麵帶回來一個野男人,她之前的形象就幾乎全毀了。
什麼一心修煉劍術的名門後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少女,埃希麗斯也不是沒有聽過類似的說法,一旦她把佩拉斯帶回去,跟之前形象的嚴重反差必定會招致別人的流言蜚語。
“不管主意怎麼樣,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的勇氣可嘉。我隻是有些意外罷了,不知道你想沒想清楚其中的細節,比方說,如果你把我帶回了家族,之後你打算做什麼?又需要我做什麼?”佩拉斯看著她的眼睛,解釋道。
埃希麗斯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她倒真沒有考慮過。
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帶著佩拉斯離開黑暗之地,讓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順便以此向家族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果有必要,她會和父親好好地談一談。
雖說是要拿佩拉斯當作自己婚約的擋箭牌,埃希麗斯確實沒想過應該讓他做些什麼,帶著身份不明的男性回去,事情本身就已經挺嚴重,難不成他們還要在家族裏演一回成雙出入?
確實不能讓佩拉斯什麼都不做,這會兒少女也陷入了沉思。
“護衛,或者陪練?但這也不行……你的實力連一階都沒有到,完全說不過去。可我又不能讓你做下人,畢竟我不是你的主人,這樣太委屈了。”埃希麗斯陷入了苦惱,眉頭緊蹙著。
這副表情把佩拉斯逗到了,他笑著說道:“委屈什麼?如果真能離開黑暗之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你相當於是重新給了我一條命,當個下人也沒什麼。而且在成為苦役以前,我就在……貴族家庭當下人,這方麵我挺熟悉。”
“這樣嗎?”埃希麗斯聞言愣住了。
忽然聽佩拉斯說起自己的事情,埃希麗斯問出了一直以來的困惑:“你到底是什麼時候來黑暗之地的?”
與安格魯的對峙已經確定了佩拉斯的苦役身份,按照羅門當時在哨獄堡壘內的判斷,佩拉斯很有可能已經在黑暗之地待了數年時間。雖然僅僅是猜測,但埃希麗斯始終不明白,為什麼苦役裏麵還會有自己的同齡人,要知道他們都才剛剛度過了十六歲的成人界限。
埃希麗斯過去見到的奴隸都是青壯年,也有自願來黑暗之地的老人。
“我來黑暗之地三年了,當初是十三歲。”佩拉斯沒打算隱瞞什麼。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坐在顛簸的貨運馬車上,跟另外幾個奴隸一道,身上披著厚厚的油氈布,在一個泥濘的雨天跨越了格魯亞邊境的鎮魔軍關隘,進入不見天日的黑暗之地。
當時佩拉斯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他曾經接受的良好教育未能解釋何為黑暗之地,而關於鎮魔軍的事情,他是在開始了自己的哨獄生活以後慢慢積累和學會的。
“鎮魔軍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埃希麗斯將秘銀長劍插在荒漠的地麵上,騰出手掌按住了自己的額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佩拉斯。
如果她覺得世間有什麼不合理的事情,那這一定是其中之一。
“你剛剛說自己曾經是家仆,但又在十三歲來到了黑暗之地,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被主家從小培養的家仆,這樣的話,為什麼最後會變成苦役?難不成你是西部過來的?”
埃希麗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貴族與家仆雖然是主仆關係,但他們之間存在古老的契約精神。
貴族承諾予以家仆庇護,以此獲得家仆不變的忠誠。如果一方沒有違約,另一方不能輕易背棄,放在主仆關係中,家仆的違約意味著嚴重的背叛。
一個十三歲的小孩能做出什麼,居然需要主人將他賣到鎮魔軍?而且哪怕真的犯了錯,腦子正常的貴族們都不會刁難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隻會選擇以教育的方式糾正錯誤。
另一種可能就是家族本身覆滅,活下來的家仆被後繼者變賣為奴隸,這也符合傳統,盡管紛爭不斷,近幾十年比較大規模的戰事隻出現在了大陸西部的諸公國之間。
“是因為西部公國的戰爭嗎?”埃希麗斯有些緊張地問道。
這個問題本身已經很敏感,她不敢問得太直接。
“不是,你都認出我用的是愛恩羅倫禮儀了,我怎麼會跟西部公國有關係。”
“那是什麼原因?”
“算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隻是我命不好,沒什麼別的原因。也不用怪鎮魔軍,當年苦役數量短缺,他們實在沒辦法,最後才選擇放寬了征召限製,你不用亂想。”佩拉斯搖了搖頭。
他知道故事聽起來會有點慘,但佩拉斯不希望埃希麗斯這麼想,他最不缺的就是同情,何況還是來自她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