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時過境遷(1 / 3)

這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我為什麼不幫幫她呢?

被大強羞辱了的妹妹,被我坑害了的妹妹,被父母打罵了的妹妹。

那天晚上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拋棄她了,我隻聽到她哭得很厲害,七分痛苦三分委屈,因為我爸爸拿衣架狠狠地收拾了她一頓。

我沒敢看她,自己坐床上假裝不在意地看漫畫書,然而根本看不進去,因為她哭得太厲害了。

天入夜後我父母終於放過她了,我還漫不經心地看漫畫書,目光則注視著房門。

那時候我們是一起睡的,她肯定會進來的,果不其然,房門很快被推開了,她瘦小的身子出現。我看得一清二楚,她幾乎是瘸著進來的,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已經不成樣子,是被大強弄的,而衣服下麵卻是衣架打出來的血痕。

我慌了,十二歲的我並不能理解很多事,但我知道她很痛。

我低下頭繼續看漫畫書,這次我什麼話都不敢說了,以前她被打了我還會嘲笑她,但這次我不敢吭聲。

她瘸著挪進來,也看了我一眼,然後往櫃子那邊挪。我偷偷看她,發現她一隻手捂著嘴角,一隻手去拉櫃子,把她自己藏的創可貼摸了出來。

創可貼是她過年時偷偷買的,她買什麼東西都怕被父母發現,所以都藏著,有時我會故意偷去丟掉作弄她,慶幸的是創可貼我沒偷去丟了。

她就撕開了創可貼,在自己流血的傷口貼上去,房子裏靜悄悄的。然後她似乎承受不了疼痛了,往地上一坐,整個人縮著抽搐,她肯定又開始哭了,但怕父母聽見。

當時我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或許是愧疚吧。我下床去把門關上了,我也怕父母再看到她哭。

關了門我就小心翼翼走過去,她還是縮著抽搐,我看她滿身的傷痕,自己都覺得痛。

我小聲地問她有沒有事,她沒理我。我站了一會兒不知所措,事實上我雖然愧疚,但並沒有到達某種厲害的程度,人性本惡,小孩子懂什麼呢?我現在就是個惡人。

我說你要是痛就去床上睡覺吧,睡醒了就不痛了。

妹妹忽地伸出了手,似乎要抓我。我就傻乎乎伸手過去,她冰涼的小手立刻捏緊了我手掌,將我往她身子拉。

我順勢蹲下去,還沒弄清楚她想幹什麼,她忽地扭頭看我。

我這輩子從沒見過如此複雜的眼光,那其中包含了與年齡不符合的成熟和冷漠,還有許多怨恨和委屈。

十二歲的我被驚到了,像是見了鬼。緊接著胳膊一陣劇痛,她俯身狠狠咬了我一口,但馬上又鬆開,一張嘴兩顆牙齒掉了下來。

我嚇得不輕,妹妹則痛得掉淚。

我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她是在報仇嗎?她嘴角紅腫一片,牙齒掉落,肯定被衣架打傷了,盡管如此她那一口依然咬破了我的胳膊,我穿著短袖,胳膊直接被咬出了血,印上了兩個深深的牙印。

我嚇得往後爬,但奇怪的沒有叫出來,潛意識中明白要是叫了恐怕我父母會進來一探究竟,我沒叫。

可我怕她,怕那個縮在角落哭哭啼啼的小乞丐。

她真的在報仇,那兩個牙印,陪伴了我無數的年少時光,像某種咀咒一樣,壓得我惶恐不安。

初一、初二、初三、高一,時光流逝著,牙印越來越淺,但它一直沒有消散。

那件事兩年後妹妹考上了重點初中,像是突如其來的炸彈一樣,她造成了附近居民的轟動。而此時我還在鎮裏的破學校讀初三,盡管初三那年我發狂般努力了,懷揣著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想法想考上她學校的高中部,但事與願違,最後隻考上了另一間爛高中。

至此我們似乎再也沒機會見麵了,她是很少回家的,現在我又寄宿了,可能一年都見不到幾次。

起碼最開始我是這樣認為的,然而在學校裏我聽到了她的消息,很不好的消息。

開學那天在宿舍裏很多舍友都在聊天,相互熟悉起來,最先大家都是詢問對方來自哪間初中的,我心不在焉跟他們聊著,結果有個城裏學生說他來自高洲中學初中部。

當時我就怔了怔,因為那是我妹妹的學校。這個城裏學生有點優等生的優越感,跟我們說了很多高洲中學的事,說最多的是妹子。

我開始並不在意,結果他話題一轉,語調都變了:“剛才我說高洲中學裏很多城裏大小姐是吧?她們都挺有素質的,但有一個賤人我不得不提,她賤到我都看不過去了,要是她在我麵前我單手****她!”

他吹牛逼,不過那賤人女生還是讓大家挺感興趣,這優等生就舉個例子:“上年有個新生特別引人注意,是鄉下來的,被校長叫上去發表講話,結果她緊張得摔了一跤,加上衣服又破又舊,不少人看不起她,那個賤人就是其中之一,我聽說那賤人之後欺負她上癮了,多次弄哭她,真是可憐啊,說起來那鄉下女天生麗質,奈何不是城裏人,都不會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