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潞水鎮來說,夜裏十一點,已經是深夜了。
平時到了這個時間點,鎮上已經萬籟俱寂。然而今天,警察局和校長辦公室卻燈火通明。
一種緊張又詭異的氣氛,迅速蔓延了整個小鎮。
半年多以前,李大全救回來的女人居然是少將夫人,這個消息,不止震驚了學校,連整個小鎮都被震驚了。
戰熠陽坐在校長辦公室裏,聽著校長和李大全敘述許榮榮來到這裏的經過,以及之後她在這裏的生活。
李大全本來已經喝醉了,但是聽說了許榮榮是戰熠陽的妻子,而戰熠陽是一軍少將後,感覺如同一桶冰當頭淋下來,他的酒瞬間就醒了,恐懼地看著戰熠陽,顫抖著聲音說他是怎麼把許榮榮帶回潞水鎮來的,回來之後的事情,他一個字都不敢再提。
戰熠陽卻已經從李大全畏畏縮縮的聲音裏聽出什麼來了,看著李大全的目光變得冷厲駭人。
“我什麼都沒有對她做!”李大全幾乎是哭著保證的,“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對她做,中醫館的何老頭救了她,可以幫我證明的!”
戰熠陽的拳頭在暗中收緊,他看向校長。
校長心領神會,也比李大全要輕鬆得多,說了許榮榮在潞水鎮高中的生活,一再強調保證在高中裏沒人傷害過許榮榮。
聽完,戰熠陽已經大概知道許榮榮是怎麼來到這裏,以及來到這裏之後經曆過什麼事了,心髒猶如被人勒緊了一般難受。
如果不是他,許榮榮不用受這麼多的痛苦和折磨。
但幸好,許榮榮還活著,他還有機會補償。
“戰少將,其他的,明天再處理吧。”軍士長和戰熠陽建議,“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你還是帶嫂子去休息比較好。”
戰熠陽起身,去校長辦公室隔壁間接許榮榮。
許榮榮還沒從李大全帶來的驚嚇中回過神,聽見開門的聲音時,雙眸裏閃過慌亂,但見進來的人是戰熠陽,她的心又慢慢安定下去。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她不用怕,因為這個人是不會傷害她的。
也許就是知道戰熠陽不會傷害自己,所以許榮榮敢看著他,目不轉睛的,目光中有幾分好奇,幾分打量,還有幾分茫然。
戰熠陽明白,許榮榮之所以用這種目光打量他,是因為對他感覺到陌生。
可是,他明明是她的丈夫,他們是彼此最親密的愛人,明明不應該陌生的,她明明……是最了解他的人。
想到這裏,戰熠陽的心髒又是一陣抽搐一樣的疼痛,也終於明白過來三年前,他忘記許榮榮後回來,用陌生的目光看她時,她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感覺叫心如刀割。
許榮榮隻是覺得戰熠陽看她的目光不大對勁,目光變得愈加好奇:“你怎麼了?”
戰熠陽勉強揚起唇角,走過去在許榮榮的跟前半蹲下來:“你對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沉吟了片刻,許榮榮先是點頭,接著卻又搖了搖頭。
戰熠陽不解,等著她開口。
半晌後,許榮榮看著戰熠陽的眼睛說:“我有一點點記得你,但是……我不知道你是誰。”
戰熠陽忽然想起剛才校長的話:“我聽何大叔說,她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你的名字,一個是‘天寧’。”
他知道,許榮榮沒有忘記他和天寧。她不過是……記得不太清楚了。
“沒關係。”戰熠陽握住許榮榮的手,目光和聲音都空前柔和,“你忘了什麼都沒關係,我們從頭來過。”
許榮榮並不是很能理解戰熠陽的意思,眨眨眼睛:“我想回家。你……能幫我嗎?”
“看著我。”戰熠陽看著許榮榮的眼睛,語氣輕緩、吐字清晰地和她說,“我們是一家人。明天,我就帶你回家。”
許榮榮倒是明白過來戰熠陽這句話的意思了,臉上綻開了笑容。
也許是太多的事情被許榮榮忘記了,她的笑容又恢複了年輕時的樣子--幹淨純真得纖塵不染。
看著她這樣的笑容,戰熠陽感覺慶幸卻也感覺到酸澀。
他慶幸的是,許榮榮就算什麼都不能再記起來,她也還是原來的她--單純、善良。沒有變過。
酸澀,是因為她就算什麼都忘了,卻依然心心念念著回家。而他,居然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找到她。
這一年裏,她在這個落後的小地方,也許不曾記起過他,也許不曾念過他的名字,可是……她很想回到有他的家。
戰熠陽站起來,對著許榮榮伸出手:“我帶你去休息,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回家。”
許榮榮看著戰熠陽半晌,點點頭,搭上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