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青杠林的埡口上放眼望去,倒也可以將邊上兩千畝寬的夜郎穀一覽無餘。隻是雪花飄飄漫天飛舞,加上出氣洞裏的迷霧更濃,夜郎穀裏也是灰蒙蒙的一片,能見度很低,看不出什麼來。
就算晴天,估計劉萌琪也不會看出什麼來。
樹枝上裹著晶瑩剔透的一層冰,風吹的時候哢嚓作響。雪還在下著,夜郎穀裏覆蓋著一層厚實的雪。雪花曼舞,遠山迷蒙,這是一幅遠古的畫卷。
透過交織的雪花,迷離之中我看見一個英武的將軍,身穿黑甲,手持銀搶,正在雪野裏翩翩起舞,槍花攪碎亂飛雪。一邊唱著我夢裏的那首長歌,把夜郎穀的冬天唱得格外淒婉蒼涼。
我不由得放開喉嚨,跟著黑甲將軍唱了起來:
山風涼,秋草黃,莽莽天際思故鄉。
將軍淚,家國殤,豪情熱血付衷腸。
遺恨長安揮長劍,身陷南蠻舞銀槍。
揮長劍,舞銀槍,長歌一闋淚殘陽。
長歌一闋,拭淚遙望故鄉月,
長歌一闋,夜半馬嘶旌幡獵。
長歌一闋,秋風不拂英雄血,
長歌一闋,壯誌未酬身不滅。
唱歌一闋……
唱歌一闋……
天穹下的歌謠,曠遠蒼涼……
可惜不是秋天。
我忘記了劉萌琪的存在,按照夢裏的意境,自我陶醉在大雪營造的某種氣氛裏。
劉萌琪的一聲驚叫,卻把我瞬間拽回現實。
“笑哥哥,你怎麼會唱這首歌?”
“什麼啊?”
我驚訝地看著劉萌琪。
這首歌,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我一個人會唱,我會不會唱,又關她劉萌琪的什麼事?她怎麼會發出這麼奇怪的問題呢?
“這是我在夢裏學會的。”
我用炫耀的口氣說:“在夢裏,其實我是一個將軍,夜郎穀就是我的戰場,雪野裏,秋月下,我唱的就是這首歌啊。”
劉萌琪傻愣愣地看著我,仿佛我比夜郎穀更讓她驚訝。
“我老爸也會唱這首歌,他臨終前,就在紅楓湖的船上唱著這首歌。”
劉萌琪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驚詫萬分地問:“笑哥哥,你真的是在夢裏學會這首歌的嗎?我老爸說了,這首歌他是在夜郎穀的那段時間裏學會的,那一個月裏,他起碼聽過十多遍,於是就學會了。還說這首歌應該就當年是黑甲軍的軍歌。當時我以為我老爸可能是癡迷於他的幻想自己編造出來的,不料你也會唱。如此說來,夜郎穀裏,當年真的出現過黑甲軍,而且現在……”
說到這裏頓時卡住,她不敢說下去。
我也不敢想下去。
我是在夢裏學會的,劉教授卻是夜郎穀裏聽人唱學會的,我的確不敢想象下去了。
“笑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強烈要求你去夜郎穀裏拍攝嗎?因為,我真的很想完成父親的遺願。”
劉萌琪的鼻子被凍得通紅,眼睛的紅,卻是快要哭了。
“太冷了,回去吧。”
我不敢回答她的問題。
夜郎穀,不是想進就進的,包括我在內。
我轉身走了兩步,劉萌琪卻沒有跟上來。
無奈,我隻好又回轉身來。
劉萌琪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一片雪野,喃喃地說:“春天到了應該就可以進去的。”
我心裏默默向往:春天快到了,漫山遍野的白刺花就會盛開,站在青杠林,遠遠的就能聞到花香,那花香我聞了十多年,至今仍然香甜著我的夢境。萌琪,今年的春天,因為有你,或許花香更濃。
至於春天能否進入夜郎穀,我不知道,因為劉萌琪原本就不是普通人。或許此刻她也能進去。
他的父親劉教授,不是也進去過幾次嗎?隻是最後……
我的大伯閔朝殿也進去過,後來……
不知道閔家的祖先,是否有人也經常鑽進夜郎穀,後來的結果,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