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永平四年。
臘月,寒冬,有雪。
極北的折劍山莊,也有日光籠罩,卻總也敵不過寒風凜冽,裹挾著大片的雪花,撲簌簌地下個不停。
這樣惡劣的天氣中,練武場中仍有兩名少年正在比武。
仔細看去,其中一個其實並是一名少女,隻因年紀尚幼,又著一身利落短打,粗粗一看,還以為是個嬌小的少年。
那少女模樣可人,一雙眼睛泛著剔透的琥珀色,臉頰被凍的有些微紅,嘴唇卻因緊抿而微微泛白,一線筆直,帶出三分淩厲。頭上梳著一個極為精巧的發髻,看起來繁雜卻不冗亂,又極其規整,就連比武這樣的劇烈活動都不曾有一絲淩亂。
少女手裏握著一把極為顯眼的刀,對她的體型來說有些略大,卻並不顯得笨拙,連著刀鞘被少女拎在手裏,一隻手正放在刀柄上,擺出了準備出鞘的架勢。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謝闌。
而她對麵的少年看起來比她稍大些,雙手各持一把短劍,收攏在臂側,同樣也是一副備戰的姿勢。
兩人周圍還圍著一圈湊熱鬧的小輩弟子,皆探頭探腦地想往前湊,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
人群裏,一個身材矮小的少年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麵,卻被身邊不知哪裏來的手推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好在站在他身後的一個人伸手扶了他一下,然而等他站穩了之後,卻找不到那個人了,隻記得扶住他的那隻手堅實有力,卻能看出也是個少年的手掌,手背白皙平滑,掌心卻是一片與年齡不符的粗厚重繭,握住他手臂的時候,隔著衣服都能傳來生硬感。
不過少年心性漂浮,找了一會兒沒找到後,注意力就又被吸引到了比武的兩人身上。
在少年分神的片刻,兩人已經開始交起手來,說不上是誰先攻,兩人就已經交起手來,謝闌的刀鞘在拔刀的瞬間就甩向了身後,被後麵早就站著等著的謝堅接了個正著,同時嘴裏還高聲喊道:“姐姐加油,打趴那個姓周的小白臉!”
姓周的小白臉名為周雲波,聞言氣的臉一紅,手中雙劍速度更快,逼的謝闌似乎隻能招架而無從反擊般的連連後退,幾乎都要退到戰圈邊上去了。
謝堅驚呼道:“呀!”
謝闌:“咋呼什麼。”說完,手中刀勢瞬間就變了,長刀突然從左向右一字平掃,被交叉的雙劍架住發出清脆地“嗆啷”一聲,人卻不停,一個旋身便從短劍旁邊擦過,手中刀向下一落,又向上一撩,半圈過後強行壓下周雲波的雙劍,足尖一點,身形輕躍,竟是從周雲波的頭頂翻過落在了另一側,手中長刀行雲流水般的一轉,刀背擦過周雲波的脖子,刀柄隨謝闌腳下落地砸在了他的手腕上,周雲波一個吃痛,雙劍已然脫了手。
觀戰的少年大氣也不敢出,被這瞬息萬變的戰局驚得捂住了嘴。
這邊謝闌剛一落地,人群後麵站著的李業心中就暗叫不好,隻見謝鬧鬧贏了周雲波後,連同對手客套幾句都不肯,竟是直接朝他這邊喊道:“嘿,李少爺,在後麵瞧著做什麼,過來跟我試試手。”
圍觀的少年們一聽這話,自動地給謝闌喊話的方向讓出了一條道,露出人群後麵站著的李業。
三年過去,謝鬧鬧依舊是如此的麵目可憎。
不過李業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會被她氣的火氣衝天的半大少年了,至少表麵上不是了。
三年來,李業不知是吃了什麼,身體長得比抻麵條還快,一下子就拔高了一頭多,自從謝闌覺得自己需要微微抬頭才能跟他對視後,已經很久沒正眼瞧過李業一眼了。
然而謝鬧鬧找事的大業三年不輟,可謂如李業練功一樣刻苦,有機會總是要找李業的事兒,尤以比試這個借口最為常見。
李業這三年來早出晚歸,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練功,進界不算一日千裏,也與剛進折劍山莊時的那個孱弱少年不可同日而語了。
由於有李業這麼一個存在,就連向來憊懶的謝闌練起功來都比以前努力了許多,雖然她從來都不肯承認,但其實心底裏也是在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被李業趕超過去,所以才總是向李業挑釁,想要同他比試來證明自己。
李業當然清楚謝闌心裏的這點兒小九九,所以三年來雖然謝闌無數次向他邀約,他卻沒有一次應戰。這次也是一樣。
李業的臉型已經顯露出屬於男人的剛毅,雖然長相偏清秀,可板起臉時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很是唬人。
他冷淡地瞅了謝闌一眼,一聲沒吭地轉過了身,隻留給眾人一個單薄卻挺拔的背影。
謝闌冷哼一聲:“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