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很多小姐都執了一柄花朵型的小燈籠,我覺得新奇,又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見街上有沒有人賣,便扯了錦弦的袖子指著一個蓮花形狀的小燈籠。
錦弦見了忙把我指著燈籠的手拽了下來,湊到我耳邊:“你指什麼啊,那個叫檀郎燈籠,都是有了心上人的姑娘自己手紮的。一開始是為了和情郎到僻靜出去傾吐衷腸的時候照路用的,因為直提著燈籠會顯得突兀,才應和著花燈的習俗做成美觀的花朵型。一般會完了情郎就會把燈籠送給對方當紀念,還能體現出手巧。我記得我還幫別的丫鬟做過幾個呢。”
我聽了真是好笑,會情郎把燈籠做的再美觀也是欲蓋擬彰,大家心照不宣誰都不說明而已,還真是有趣,要是有個情聖,這一晚上還不知道要收多少個燈籠呢!
我偷偷指了指敬少爺,暗示錦弦問少爺收過多少個燈籠,錦弦卻搖了搖頭:“我從小伺候少爺,這是第一次見到少爺在上元節出來玩的。”
想不到還挺自律的,我捂著嘴笑。
“逛了這麼久你們兩個累不累?要不要去前麵的茶樓裏喝喝茶聽聽小曲?”
我對喝茶沒有什麼感覺,再好的茶在我嘴裏也品不出個味道,倒是對戲曲比較感興趣,畢竟身為教藝術生的老師,說學逗唱就得樣樣精通,但這個奇異的時代會有怎樣的戲曲文化我還真是不知道。
我點了點頭,期待的表情蒼葉藏不住,少爺和錦弦見我心情好轉自然也願意欣然陪同。
茶樓裏客人並不算多,有一位女子坐在二樓的珠簾後麵談著琵琶唱小曲,聲音略帶一絲稚嫩,估摸著年齡應該和我一般大小。唱詞聽著像是敘事,仔細一聽倒也不過是哪位將軍怎樣驍勇善戰得了怎樣的傲人戰績保家衛國之類之類的,平時茶樓裏的確這樣的唱詞比較受人歡迎,但是詞兒更適合中年女子執牙板唱,這樣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線,唱這樣的詞真是辜負了。
我一時興起,在少爺點完茶和點心之後拽住了小二的手臂,做寫字狀,叫他拿紙筆來給我。
小二沒看懂我的意思,撓了撓後腦,問:“客官,您這是要?”
“誒呀你怎麼這麼笨!”錦弦急性子搶白道,“就是叫你拿紙筆來啊!”
小二這才恍然大悟跑到樓下去端了紙筆和硯台來。
我提筆寫下一段唱詞,指了指在竹簾後談琵琶的女子,示意他把唱詞交給哪位姑娘唱。這一次小二倒是反應很快,馬上應下過去跑腿了。
“寫的什麼?”敬少爺很是好奇。
我微笑著偏了偏頭不告訴他,靜等著那位姑娘準備好了唱上一段。
一番琵琶勾挑撥撚的試音,姑娘才真正開了嗓子——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闌。翦不斷,理還亂,悶無端。”
是了,正是《牡丹亭》的驚夢那段,這位姑娘的聲音柔美略帶稚嫩正符合情竇初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