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出校門,阿九卻急匆匆的向我跑來。
“桐雨,桐雨!”阿九是在修道院和我一起長大的,她幼年雖與父母相處過一段時日,卻也因村裏瘟疫的爆發,相繼失去了至親。這些年,她一如既往的橫衝直撞,單純率真,藏不住什麼心事。
我迎上去問道:“出什麼事了,你怎麼來學校找我了?”
阿九上氣不接下氣,語無倫次的答道:“我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教堂門口……有個貴婦人走下來,看起來很有頭有臉的……萊茵修女讓你快點兒回去……”
貴婦人?是誰?
看來文清逸的事情隻好先放一放。
我伸手撫平了黑色的校服裙擺,將散碎的頭發向耳後一攏,和阿九向教堂走去。
萊茵修女正在會客室裏與一位打扮的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會麵,我敲了門走進去,默默的走到萊茵修女的身側站定。感覺到那貴婦人一直在用肆無忌憚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胳膊上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以我的年紀,應該是沒有人願意收養了。可這貴婦人,我卻是著實不認識的。我雖然學業上隻是馬馬虎虎,卻也不至於會惹禍讓人找上門來。
“桐雨,我給你介紹一下,”萊茵修女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她向對麵一攤手,對我說道,“這就是你的助養人,文公館的文夫人。”
我微微一怔,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婦人,都忘了打招呼。
文公館的文夫人?難不成,是上海商會會長文凱的夫人葉錦霞?文清逸的母親?這麼快就找上門了嗎?不對,剛剛萊茵修女說,她是我的助養人?怎麼會這麼巧?
說實話,我沒有想到,文夫人這樣一個兼有財富與美貌的女人,竟然會是我這樣一個無依無靠孤兒的恩人。這樣的好運氣,大抵也是我那從未謀麵的爸媽祖上積德帶給我的。
我這一個怔愣間,腦海中翻騰過千百種心思,連自我介紹都忘記了。倒是那貴婦人,突然慈祥的笑了笑,伸手召喚我道:“好孩子,快近前來,讓我好好看一看你。”
我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的被她牽引過去,平時的口齒伶俐全都不見了,傻乎乎的在她身側坐下,微微低下了頭。
我悄悄抬眸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文夫人,隻見她身量纖細,渾然不像其他暴發戶家的太太那樣中年發福,她的皮膚好似剝了殼的雞蛋,白皙紅潤,臉上的妝容也是精致得體。
這本該是一張迷人的臉,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她的笑容裏有著些許難以捉摸的東西,讓人心底一陣陣發虛。
文夫人摸了摸我的手,頗為熱絡的寒暄道:“你這孩子,當年我見到你的時候,不過才這麼點高,這一轉眼,你都出落成這麼水靈的姑娘了。”
她的手指很涼,明明是燥熱的夏天,卻讓我無端的打了個寒戰。我勉強彎著嘴角笑了笑,這才說出了一句話:“夫人對我恩同再造,今日一見,我一時激動,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報答夫人這十幾年的助養之情。”
文夫人拉了拉身上的真絲披肩,紅潤的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並不急著回答我,隻是轉過頭去看著一旁的萊茵修女,問道:“不知今日我可否帶著桐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