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鼠突然停止了活動,一個貼著一個,整齊的站成一排,好似一隻訓練有素的部隊。一時間,整個地下室隻剩下那一陣刺耳的“咯咯”的笑聲。
我倒在地上,感覺背後一陣發涼。這涼意禁不住使我頭皮發麻,不清楚這涼是來自地麵還是來自那黑屋子裏的笑聲。
莉迪亞趕快將我扶起,往身後的樓梯一點點靠去,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我隻是覺得滿世界都在旋轉,強烈的眩暈感使我的胃裏一陣翻騰。那紅色靜止世界再一次向我揮手,隻有一瞬,我看到了一麵反著紅光的鏡子,鏡子裏,有一個精神潦倒的我,迷惘的在向外麵的世界張望......
“快點清醒一點!”莉迪亞不住的搖著我的手,讓我盡快脫離那幻覺。在依稀之中,我聽見地下室裏那扇虛掩的門緩緩打開了,那聲音帶著的穿透力直灌進我的耳膜。我勉強睜開眼睛,看到周圍排列整齊的老鼠正在以一種肉眼無法估計的速度迅速閃開了一條通路。那小路直接通向了那一扇正在緩慢打開的門。
鼠群很寂靜,一隻疊著一隻的老鼠在角落裏拱起了一個巨大的波浪,好像在恭候著一個長官的光臨。這個時候,一隻落滿了灰塵的皮鞋在那扇門裏邁了出來。
我不敢想象,如果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再度複活站在你的麵前用一雙憂鬱的眼睛看著你時,你會是什麼反應。現在,那個剛剛被那個高大的黑影拖拽著的人就這樣衣衫不整的出現在我麵前。
他看著我,勾了勾唇角。長滿青苔的眼似乎彙聚了所有的燈光,嘴角流淌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散發著陣陣惡臭。莉迪亞在後麵扶著我的後背,她緊盯著那個在黑屋裏出現的人,眼裏充滿了敵意。所有的老鼠都在靜止不動,現場腐臭的氣息也使人感到眩暈。
莉迪亞抓緊了我的手,她的腳在慢慢向台階移動,看來已經做好隨時逃走的準備。
這僵直持續了很長時間,那滿身青苔的人依然繃著鐵青的臉,一動不動。莉迪亞的一隻腳已經踏上了一截台階,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把自己的另一隻腳也踏了上去。我額頭上的汗珠也緊張的不自覺滑落,我祈禱著我們可以順利地在這地下室裏逃離出來。
我悄悄的跟著莉迪亞挪動雙腳,每動一下都會冒出一身的冷汗。那滿眼青苔的人依舊一動不動,我趁機整個人都邁上了台階。見周圍依然沒有動靜,我和莉迪亞星湖對視了一眼,便放開膽子,兩個人攙扶著便向著地下室的門快步走去。
快了,就快到了!那幾乎是一種渴求,一種快點逃離這裏的渴求。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渺小,在生死一線的時刻,原本討厭的東西都會變得分外珍貴。比如,我一直感到畏懼的陽光,現在,我卻隻想擁進它的懷裏,在它的眼眸之中融化。
莉迪亞已經觸碰到了那扇門的門把手,我的心跳也不自覺的加快。或許是一種慣性,我不自覺的向後看去,卻猛然看見那滿眼青苔的人正站在我們剛剛爬上來的樓梯低處,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
“莉迪......”我剛想喊莉迪亞的名字。沒想到那站在樓梯底處的人輕輕揮了揮手,頓時,那地下室裏的寂靜突然被打破。原本呆在原地的老鼠突然躁動,巨大的鼠浪頓時掀了過來,埋沒了原本深深隱藏在黑暗裏的牆角,埋沒了挺立在地下室的黝黑的門,也埋沒了......那個滿眼青苔的死屍......
“快閃開......”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莉迪亞便順勢把我推向了一邊,我們翻過了樓梯的護欄,冰冷的長滿了鏽跡的鐵管兒壓得我的後背一陣火辣,隨後湧上來的強烈的撞擊更使我的頭一陣眩暈。
莉迪亞顫抖的爬了起來,不管我到底是死是活,托起我的手便把我向前拽。我感覺自己在一定,我聽到後麵似乎有千軍萬馬在追趕我。我的手指似乎在被什麼東西啃咬,我想移動,可是全身麻痹,動憚不得。
視線,是一片紅色。周圍,一片寧靜。我站在這紅色世界的中心,眺望著這片紅色荒蕪。麵前,佇立著一扇巨大的鏡子,透著紅色的光芒,直射向我的眼睛。
我向來是討厭鏡子的,討厭看到鏡子裏真實的自己。我承認我的膽小,也承認自己的無能。自從那天在廢棄工廠看到自己那副怪獸的樣子後,我便開始厭惡自己。
可是,這世界,隻有這一片鏡子。如果,這鏡子是通往這世界的出口呢?我雖然心裏有些猶豫,可是最終還是向著那扇鏡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