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平地拔起座玉宇,一眼過去就可透入那輝煌大殿,而大殿裏又是一番天地。
金碧殿裏顯出千百尊仙人,個個掐訣撚法,千百般術法如活泉之水齊齊湧現,真乃處引修道之人入勝景,連沐小雲都忍不住懷揣著憧憬來輕歎一聲:“好不氣派!”
隻是心中十足十地塞滿了無可奈何,小毛孩不知道是在埋怨自己不中用還是指責誰人的過錯:“怎麼還是看了又忘啊。”
沐小雲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也是亮堂堂的:“不過這麼看起來,這些都很厲害啊。”
沐小雲再怎麼誇讚這些妙事,心底仍是不能釋懷,禁不住對自身看得著記不住的遭遇感到憤懣,氣鼓鼓地拎著錘子朝大殿之中一尊演著道法的法相虛身走去。
似乎他隻要湊近些就能記住似的。
隻見那人須發勝雪,一席黑衫衣訣飄,膚若嬰童,色如上等玉瓷。
頸戴赤銀鏈,腕鎖紫金箍,黑靴配白紋,眉心綻神光。
嘴角噙笑,癡在手上米粒芒;月作眉梢,喜於心中大空明。
沐小雲偏著小腦袋瓜子,扛著錘子,空下的那一手捂著,摩挲著後腦。
心底飽含趣味地看著這眼前的三分仙氣兼七分傻氣的和藹可親的自帶隔壁村老大伯氣場的古仙人。
殊不知,此刻的他也其實挺傻,這配著“誒嘿嘿嘿”直笑的神情可貼不得在這小巧玲瓏,粉雕玉琢的臉上。
這一尊尊法相蓋是古時先人所留的一縷念魂,白玉梯偏又專倒映出人心之所向,所缺,所弱。
古時先賢所留器物,畢竟不凡,何況是過了多少千年的天地淬煉。
但再看這些法相,要說讓一個人的求道之心牽引了出來,委實屬聞所未聞,誰都不信。
那老道食指微扣,指尖沾有顆米粒大小的璀璨明珠,卻不像常人所想那般光芒四溢紮眼難直視,反倒是光彩內斂於其中,充盈欲出。
珠可媲日,卻又偏不映照四方。
這情景本就如同堅矛硬盾之說,怎麼說也說不通的玄奧說法。
“沒什麼用嘛這個,連個手電也不能當。”沐小雲邊批判著還伸過手去那周圍揮了揮,當真沒有半束光映在手上。
老神仙的身軀緩緩動了起來,直至挺直了背,眼中回轉風華神采,麵色淡漠如雪。
鬥轉星移之後,沐小雲發現自己已身處沙場之上。
小毛孩咧嘴笑笑,顧盼又環顧,油然而生出一股天大地大,我如蟻螻的自歎卻偏不認不如之情。
各色仙人披甲持兵,各色人形凶獸邪惡猙獰,兩相對峙。
為首那修士儼然是那老道,老道抬掌,屈指,凝芒,往前虛虛一點。
米粒激射而出,劃出一大抹白茫,白茫裏再劃開大片黑痕,黑痕周邊又蕩開層層漣漪。
那墨滲白紙,不過如此。
頃刻,妖邪死去十之七八,白珠化血丹,在潔白珠身作畫的紅,徒增其妖。
那邪紅微芒依舊亂竄,隱隱有嗜主之勢。
一出見血,血必足,不足不散。
老道輕聲呢喃:“這下要死嘍,老夫還是處子之身啊。”
畫麵戛然而止,眼前還是那嘴角噙笑的猥瑣老道。
沐小雲心底有些沉重,食指微扣,指尖凝出一粒微茫,威能雖大不如方才虛境裏的古仙人,盡得其髓四字是稱得上的。
沐小雲散去靈力,勉強扯起嘴角,揚起腦袋,眯著眼:“不難!果然近看就是不一樣。”
像是在對誰誇耀著自己的能耐,自己是可以的。
十指微扣,出現十道微茫。
仍有一絲意識的古仙眼裏透出錯愕,隨即釋懷而笑,嘴角的笑不再沒有靈性,身形緩緩散去,沐小雲躬身一拜,古仙點頭微笑。
自此,一尊古時護衛人族的頂天先賢無憾而終。
沐小雲小駐片刻,拔錘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