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奕一愣,唇輕微動了動,沒有說出心裏話。伸出未被她拽住的手,覆在她微涼手背上,“別任性。”
他欲撥開她纏繞手臂的纖手,卻發現她抓得很緊,蹙了蹙眉,擔心自己再次弄傷她,準備開口叫她放開,耳邊聽見帶著自嘲的呢喃之語。
“果然……還是不行嗎。”
董艾慢慢鬆開五指,掌心沿著他的皮膚一路往下滑,經過手掌的時候指尖有意無意觸碰他修長手指,這麼溫暖的手,她多想與他十指相扣。
但那隻是癡人說夢。
“睡吧。”
“好。”
董艾很聽話,乖乖闔上眼眸,可她毫無睡意。空氣中飄蕩著屬於他的氣息,她知道他並未離去。
過了會,她聽見腳步聲。即使刻意放輕許多,沒睡著的她聽得一清二楚,接著浴室水龍頭被擰開,流水聲傳來。
她悄悄睜開眸子,偏首盯著浴室,視線穿過虛掩的門注視裏麵的他。
流水聲止,她收回貪戀目光,快速扭頭裝睡,努力壓抑自己不平穩的呼吸,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睡著一樣。
傅君奕看了眼洗不掉淡黃色汙漬袖口,拉開浴室門見她睡下,不禁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出了房門,再反手帶上門。
一切那麼小心翼翼,深怕驚醒了她。
他走後,董艾從被子裏伸出手臂橫放在雙眸之上,緊緊覆住不留絲毫縫隙,卻終究沒能製止自眼角流出的滾燙。
悠揚的音樂穿過陽台,竄進漆黑房內,音律輕快而飽含幸福,對她來說極其諷刺。
賓客們騷動起來,模糊交談聲在她耳中漫開,雖聽不清說什麼,但她知道肯定是自己不愛聽的。
拽著被子的手一再用力,眼角泛出的淚怎麼也止不住,她索性拉高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包起來,捂住雙耳拒絕去聽。
雖然她不想睡,但是酒精在她體內慢慢發酵帶來倦意,抵不過疲憊的她慢慢閉上眼眸,全身放鬆沉入夢鄉。
那一年,董艾八歲。
剛經曆一場驚心動魄的車禍,若不是當時父親將她抱在懷中緊緊護著,她可能會因承受不了撞擊,身體飛出窗外,被往來的車流碾壓而死。
她如父親所希望的,活了下來。但是,卻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這個星期在阿姨家,下個星期在姑父家……董艾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誰也不願長久照顧她,隻覺得她是累贅。
那時,小小年紀的她看清了這些平日裏對父親阿諛奉承,所謂親戚的真實麵目。
直到一天,傅棠來了。董艾見過他幾次,是父親最好的朋友,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他對她說了句話,也是她最想聽到的話。
“小艾,我們回家吧。”
當時的她隻覺得這個叔叔說話很可笑。家?爸爸不在了,她還有家麼?他是不是會像其他人那樣,過陣子就把她扔給別人,消失讓她再也找不著?
掀起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邁開小步伐跟上牽著自己傅棠走。她知道自己很沒骨氣,但沒得選擇。
父親臨死前說過,要她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