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也不能說麼?”我問。
高老頭兒白了我一眼,“你想說啥?你還想跟裏麵那些死鬼,套近乎哇?或者給‘他們’發兩根煙吸吸?”
“當然不是…”
高老頭兒撚了撚胡子,“行吧,你要是想說嘞,可以跟我說,但別太大聲,更不能一驚一乍。別去招惹裏頭那些死鬼,也別理凶神惡煞,你不懂這裏頭哩規矩,萬一觸犯了哪條,我還得保你。閻王任命我當秦廣王,就是讓我明正陰間法典哩,要是我剛上任就給你開後門兒,那叫個啥球事兒?”
我笑了笑,“放心吧,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對了大爺,你剛才說,別理裏麵的凶神惡煞,什麼凶神惡煞?”
高老頭兒對我說,陰差把罪惡的亡靈送交給十八層地獄就不管了。也就是說,在地獄裏麵當差並處罰那些亡靈的不是陰差,而是凶神惡煞。所謂的凶神惡煞,‘他們’原本都是些犯了重刑,被關在地獄裏受苦的亡靈。‘他們’在刑滿後沒有去輪回轉世,而是被留在了地獄裏當差。
“這樣啊。”我說。
“是哩,所以你應該知道為啥留‘他們’辦差,為啥‘他們’又叫凶神惡煞了吧?”
“為啥?”我隨口問。
高老頭兒在我頭上敲了一下,“木腦瓜子,因為‘他們’都窮凶極惡唄還為啥,當初‘他們’在地獄裏遭嘍多少罪,‘他們’就會讓那些亡靈遭多少罪。”
“噢…”
說話間,馬車來到了十王殿前。高老頭兒說十八層地獄不歸他管轄,所以他的車不適合過去,我們要下車走過去。
從車上下來,往殿後繞的過程中,我問高老頭兒,十八層地獄是不是民間傳說的什麼拔舌地獄、剪刀地獄、鐵樹地獄…等等那些。老頭兒說那是古代的一套,現在早就不同了,隨著陽間時代的變遷,陰間的一切也在改變。具體十八層地獄什麼樣,等下我見了就知道。
忽然一個轉折,我看到了那根巨大的‘煙囪’,離的近了這樣看就可以看出,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煙囪’,而是不斷從底下的一個巨大洞口湧出的黑煙形成的煙柱。高老頭兒指著那洞口對我說,那就是地獄的入口。
通往那入口,是一座若隱若現的浮橋,橋兩邊橫著鎖鏈,橋下是條河,河水通紅,像是黏稠的血,看不出在流動。
“看到沒哩。”老頭兒指著那橋,“這就是肉身橋。”
“肉身橋?”
“是哩…”高老頭兒忽然擰了一下我的胳膊,問道:“痛不痛?”
我搖搖頭。
老頭兒說魂靈除非被陰鞭抽打,其它是沒什麼痛感的,隻有對冷熱的感覺,這座橋就是讓魂靈恢複痛感以及一切感覺,就像複原了肉身一樣,所以叫肉身橋。一旦踏上這座橋,每往前行進一步,‘人’的感官就會增強一分。當橋走到頭的時候,‘人’的感官會比在陽間活著時要強烈百倍。
“強烈百倍?那豈不是就是說,過了這橋進了十八層地獄,在裏麵被針紮一下,比在陽間被紮一下要疼一百倍?”我驚訝問。
“可不是咋哩,不然咋體現地獄刑罰哩嚴酷?”
快到那橋頭的時候,迎麵過來幾個陰差,趕著一個個的人,足有十好幾個,見到高老頭兒,全部跪倒在地。
老頭兒揮了揮手說:“行啦行啦,你們該幹啥幹啥去吧。”
那幾個陰差起身趕著那些人往橋頭走,行到橋頭邊的一塊空地停下來,隻見那空地上排列著一雙雙黑色的鞋。幾個陰差各拿一雙,穿在了自己腳上,這才揮舞著鞭子,趕著那些‘人’往橋上走,那些‘人’大哭小叫,場麵相當悲慘。其中有一個怎麼也不肯上橋,幾個陰差圍著他狂抽猛打,比對待牲口還狠,那‘人’最終還是屈服了。
高老頭兒對我說,有些寧死也不肯上橋的,會被陰差推進底下的血水河裏化為血水,如此就等同於被打入了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至於陰差腳上穿的那種鞋,是陰間的‘鐵鞋’,穿了那鞋走肉身橋,就不會受橋的影響恢複感官了。
高老頭兒拿了兩雙鐵鞋,我們也分別穿上。這鞋看著沉重,然而穿在腳上卻像裹了一層紙。
穿了鐵鞋行走在橋上,除了聞到從底下的河裏傳上來的一陣陣血腥味兒,沒有其它不適的感覺。
過了橋,我們來到地獄的入口。從那入口底下冒出的黑氣沾在身上,有一種陰冷肅殺的感覺。
高老頭兒讓我閉住眼睛,他拉著我,跳進了那入口。我感覺自己輕飄飄往下墜,身上一忽冷一忽熱的。也不知墜了多久,好像到底了,我聽到各種慘叫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過來,實在不寒而栗。
“睜眼吧。”高老頭兒說:“小聲著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