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楚國京都
楚國的冬日總是比別國冷上幾分,都說夏日的天如孩童的臉說變就變,冬日又何嚐不是呢?
到了傍晚,鵝毛大雪總是突然而至。隆冬臘月,不過片刻冰溜子便結成了透亮小柱子,一排排的掛在屋簷上。
今日的傍晚看不見落日餘暉,烏雲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把目光所能觸及到的一切牢牢的囚禁當中,陰沉的氣氛似乎將整個天地填滿。原本金碧輝煌的楚宮在這暗雲籠罩下變得毫無色彩可言,不再似往常般美輪美奐,遠遠看去猶如陰森死城,駭人至極。
長樂宮不同往日熱鬧氛圍,掃灑的婢女奴才也不知去了何處,偌大的宮殿冷冷清清,撲麵而來的也隻於死氣沉沉。冷颼颼的風仿佛知曉這裏十分適合它存在,賣力的刮著,鬼哭狼嚎般洗禮著這本就寒氣逼人的所在。就連那宮牆下唯一能點綴冬日蒼白的血色臘梅,也被大雪不留情麵的牢牢掩蓋。
冷風盎然,曾幾何時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的高貴宮殿,而今隻剩下滿滿的蕭條與淒涼。
殿內,女子披頭散發的半跪在地上,骨瘦如柴的素手半撐著地麵,原本精美的淡藍色的華服此刻已然皺褶淩亂不堪,女子安靜的低著頭顱,仿佛陷入沉思,似毫無察覺站在她麵前的人。
“.....楚歌。”麵前男子皺了皺眉頭,猶豫了半響到底還是喚出了女子的名字。
女子恍若未聞,活像一根沒有生命的木頭,一動不動的垂首看著地麵。
女子的無視,令男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死死盯著女子羸弱的身子,男子抹去心下那絲不舍,冷冷出聲道:“朕今日來,是為了給你一個恩賜。看在你跟了朕十來年的份上,朕會留你一個全屍。”到底已是睥睨天下的王者,言語之間的高高在上,透露著此番於她確實如他所言一般,是個天大的恩賜。
男子話音剛落,垂首的女子終於動了動,緩慢的抬起頭將目光落在男子身上。
嘶~這是一張怎樣的麵容!
這女子不過花倍年華,麵容卻蒼老似老嫗,滿頭青絲已變白發,皺紋上寫滿滄桑,一雙混沌充血的眼睛帶著沉沉的悲哀,那本應轉動的眼珠停滯不動肖似死人般。她就那樣定定的仰視著男子,悲哀的眸子深處滿是滔天恨意,似要將眼前人吞滅。
“朕會留你一個全屍.....”秦楚歌喃喃重複著男子的話,突然仰天大笑,沙啞晦澀的嗓音變得尖銳淒涼:“好一個朕會留你一個全屍呀!好一個恩賜呀!”
癲狂的笑聲下包裹著的是苦澀和無助,秦楚歌猛的閉上眼眸,似要抹去滿目創傷。
寒冷刺骨的風不知從哪裏溜了進來,使得本就冰冷的寢宮更加寒氣逼人。冷風拂起秦楚歌淩亂的銀絲,將她可怖的麵容呈現得淋漓盡致。
見此番情景,楚浩揚終究有些不忍,張了張嘴,卻終究沒發一言。
沉默半響,秦楚歌方才緩緩睜眼。
這便是她全心全意愛著的男子呀!這便是她放棄自尊自愛癡戀了半生的男子呀!望著男子仍如當初一般氣宇軒昂,絲毫沒被歲月侵蝕的英俊的麵貌。此時此刻,秦楚歌卻再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情誼。夫妻一場,千百個日日夜夜的相濡以沫,換來的不是攜手共進;不是相守白頭,而是一句:“給你一個恩賜,留你一個全屍。”嗬~人世間最大的笑話,怕也不及她秦楚歌的一生罷!
“為什麼?”幹裂的嘴唇上下動了動,嘶啞難聽的嗓音從中迸發,淡淡語氣下是掩蓋不住的怨毒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