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主祠聖殿(1 / 3)

一夜之間,各種各樣的傳言,從四麵八方傳來。

不過,當早晨的陽光照射在大街之上,當《拜爾克早報》叫賣的聲音在街頭響起,一切流言蜚語,都隨之煙消雲散。

那些在早餐餐桌上仍舊散布著昨夜流言的人,立刻便會被看過報紙的人大肆嘲笑一番,隨之而起的,往往是國王萬歲的歡呼聲。

無論是大街小巷之中的流言,還是《拜爾克早報》的消息,都證明一件事情,國王陛下準備對此刻混亂不堪的秩序和法律廢弛的狀況下手了。

昨天一整天,警務部的治安隊和法政署的執法官,幾乎沒有一刻悠閑,而各種各樣抵抗拘捕的毆鬥,更是在拜爾克的每一區都能夠看到。

在喧鬧的遊行的人群中,總是能夠看到一輛輛黑色厚重的囚車。

觀看那些被鎖銬在囚車上的流氓和惡徒,一時之間,成了拜爾克的又一道風景。

最近這段日子,拜爾克的居民,原本就對越來越多湧入京城的外地人感到有些討厭,事實上,幾乎每一個拜爾克人,都將街頭之上發生的毆鬥、搶劫、盜竊等,歸罪於那些從別處遷徙到京城的人。

正因為如此,國王陛下的強硬手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讚頌。

至於那些從外地遷徙而來的人,他們多多少少在來的路上,見識過各地秩序崩潰的景象,他們恐怕是最希望國王陛下施展雷霆手段的一群人。

但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恐慌來自上層。

此刻在奧墨海宮,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員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聚攏在一角,低聲細語。

每一個人都在談論著那個剛剛組建的“國務谘詢會”。

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陛下之所以組建這個奇特的組織,最初是因為塞根特元帥的提議。

他提議統帥部組建特別法庭和監察團,審視並處理北方諸郡省越顯嚴重的官員腐敗,和地方官員勾結軍隊將領所引起的動亂跡象。

這顯然已經到了令人極度不安的境地,無論是國王陛下還是內閣,甚至包括統帥部,都已感到危機一觸即發。

幾乎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塞根特元帥之所以希望陛下在秘密法庭和監察團之中安插親信,顯然是因為他感到局勢已到了極其微妙的程度,稍微走錯一步,或許便會令許多人陷入萬劫不複的泥沼。

元帥大人的請求,絕對能夠令人理解,反倒是國王陛下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議。

很多人一開始看到那個所謂的“國務谘詢會”成員名單的時候,幾乎將這當作是一個玩笑。

事實上,幾乎整整一個白天,大部分人確實將這當作是玩笑,甚至有人準備在常務例會的時候,向陛下就此提出質疑。

但是臨近黃昏時,當警務部和法政署的聯合報告結束之後,一切都為之改變。

原本被當成是笑話,原本被看作是帶有粉紅色調遊戲的“國務谘詢會”,此刻卻染上了一層黯淡的血色。

按照慣例,這一次行動抓捕來的囚犯,應該交給法政署拘押和監管,等待法庭審判和裁決,但是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宣布,正式組建特別法庭,並且那些囚犯全部移交“國務谘詢會”臨時監管。

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讓“國務谘詢會”負責那些囚犯的審訊,這原本在很多人看來,簡直荒唐和滑稽。

但是,當提出反駁的官員,立刻被陛下命令扣押,並且交付“國務谘詢會”監管審訊之後,所有人這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同。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回過頭來,仔細審視那猶如怪物一般的“國務谘詢會”。

這確實是一個畸形的怪物。

七位最高發言人之中,竟然有三個是女人,王後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在其中還算說得過去。

但是沒有人說得清楚,國王陛下的那位美豔情婦,憑什麼出現在七人名單之上?

而另外四個人,同樣令人感到奇怪,他們要嘛是孤家寡人,要嘛性格執拗脾氣古怪,不過,無論在內閣還是長老院,全都沒有什麼影響力。

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原本在眾人看來,根本就是有趣的廢物,但是當大家靜下心來仔細研究之後,這才發現,這個名單之上所羅列的七個人,全都擁有著共同的特征,那便是對於王室的忠誠,用不著懷疑。

當這七個人之中,唯一擔任一些不起眼公職的安格魯侯爵,主動辭去了所有的職務,並且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也辭去公職之後,眾人又發現了一個重點,那便是,名單之上的所有人,和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多少牽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顯然是個忠誠和幹淨的組合。

而到了晚上,當那位陛下臨時召開內閣會議,審核“國務谘詢會”的預算時,一切都終於顯得清晰分明起來。

由王後陛下和國王那位情婦聯名遞交上來的預算報告,令在場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甚至連被允許旁聽的塞根特元帥,一時之間也被驚呆了。

那是個令人震驚的數字,不過更令人震驚的是,預算之上羅列的各項清單。

這份清單令組建“國務谘詢會”真正的意圖,顯得清晰可見。

一支獨立的智囊團,包括了拜爾克最為有名的政治和法律方麵的精英。

一支從警務部和法政署抽調出來的,第一線骨幹組成的監察團。

一支從王家騎兵團之中抽調出來的,全部由騎士組成的精英兵團。

獨立的財務管理,獨立的官員晉升審核,獨立的物資儲備和後勤補給,所有的一切都是獨立的,甚至連犯人的監管和審查,都是完全獨立的。

這份清單,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根本就是一個國中之國,幾乎每一個內閣大人都仿佛看到,他們的國王陛下,將通過這個畸形的組織重新掌握那生殺予奪的權力。

以往,內閣和長老院互相製肘、並且約束王權的做法,將隨著這個“國務谘詢會”的建立徹底瓦解。

無論是內閣,還是長老院之中,沒有人願意讓這樣一個組織出現在眼前,但是同樣也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反對。

因為隻要不是愚蠢到了極點的人都知道,既然國王陛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顯然意味著,他已選擇了王權加上強權這條道路。

能夠進入內閣的官員,對於曆史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這條王權加上強權的道路未必一定能夠通向成功,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任何一個愚蠢的、在鋒芒最甚的時刻阻擋在這條道路上的人,全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那是真正的粉身碎骨,就連家族也難以保全。

正因為如此,幾乎所有人都選擇沉默,而沉默的結果,便是令提案得到通過。

繁華而又喧鬧的夏日祭,還剩下兩天,不過係密特已看到人們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生活,大街上川流不息的遊客漸漸減少了,而開始營業的店鋪,卻漸漸增多。

此刻走在大街上,已看不到聚攏在一起的大團人群,即便最受歡迎的表演者的前麵,也僅僅隻是圍著薄薄的一圈觀眾。

顯然在那最熱鬧的幾天之中,拜爾克的居民已經看夠,也看厭了這些表演。

唯一人山人海的還是那些酒吧,不過酒吧原本就沒有什麼空閑的時候,除了丹摩爾最為蕭條的那些時候。

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係密特享受著那份悠閑,不過此刻他卻是在工作,這令他感到異常諷刺。

他的工作隻有一個,便是尋找眼線。

國王陛下不僅僅對法政署絲毫不予以信任,甚至連法政署的情報網,也令他感到懷疑,正因為如此,這位至尊的陛下,將這件差使交給了他。

係密特感到此刻他的位置有些尷尬,剛剛組建的“國務谘詢會”之中,根本沒有他的位置,不過奧墨海宮之中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已然被委以重任。

這完全可以從那些宮廷侍從,全都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行禮上看出。

係密特對於這番恭敬和尊崇,絲毫不感興趣,他隻是在享受著這難得的自由,那位國王的情婦,此刻顯然找到了一個更為有趣的玩具,或許權力並非僅僅隻是男人們的遊戲。

在係密特看來,那位國王的情婦,是個相當精明和厲害的玩家,她總是能夠準確地挑選到正確的對家。

從奧哈大街悠閑地走過,他剛剛經過那曾經“款待”過他的酒吧,那裏曾經人頭擁擠,最為熱鬧和繁忙,但是此刻卻有些冷清,生意要遠比兩天前差得多。

顯然,這是因為那位天才馬戲演員的離開,雖然當他在的時候,沒有人願意承認他的才華,不過當他離開之後,才有人感到惋惜,當然,同樣也使得這家酒吧失去了往昔的魅力。

此刻,係密特正朝著那個天才馬戲演員剛剛租下的公寓走去。

他非常希望能夠說服那位天才馬戲演員塞科斯先生,以及此刻和他住在一起的獵手亨特,讓他們成為他直屬的眼線。

那個所謂的公寓異常低矮,幽暗的樓梯和擁擠的走廊上,放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令係密特感到自己並非是待在城市之中,反而更像是奧爾麥的叢林。

晃過一片吊掛在頭頂上的尿布,貼著牆邊,小心翼翼地走過被散亂的煤灰沾染的走廊,這裏散發著一股仿佛是餿水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的古怪臭味,這令係密特感到異常難受。

顯然這裏和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簡直就是兩個天地,係密特隻能夠但願自己不必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剛才,那個酒吧老板所說的地址就在前方,那是一扇鏽蝕得非常嚴重的鐵柵欄門,幾塊破木板擋住了鐵柵欄門的縫隙,如此簡陋的房門,對於係密特來說倒是平生僅見。

他輕輕敲了敲門板,這僅有的禮貌,因為門板上那厚厚的灰塵,而令係密特有些猶豫不決,畢竟他並非是真正的平民,坐在窗台之上,已是他所能夠容忍的極限。

“怎麼可能會有人敲門?會是你的朋友嗎?”

“噢——或許是鄰居來打招呼,你去開門,客氣一些沒有壞處。”

裏麵立刻傳來說話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了開來,出來的是那位天才馬戲演員。

他一眼看到係密特,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亨特,是幸運之神又一次來敲門了。”

“幸運之神?屁!你從他身上拔根羽毛,讓我看看。”裏麵傳來粗魯的說話聲。

“別管他,昨天他多喝了幾杯。”塞科斯將係密特讓了進去,說道。

裏麵昏暗而又擁擠,小小的房間,連床都沒有一張,地上鋪著厚厚的報紙,而此刻,獵手亨特就躺在這張“床”上。

他的身邊趴著那三隻小狗,腦袋旁邊則蹲著那隻猴子,猴子正在替他梳理頭發和抓虱子。

“噢——老夥計,讓你的猴子走開,我討厭讓任何東西碰我的頭。”

“你應該感到高興,這說明約翰非常喜歡你。”說著,那位天才馬戲演員走到窗前。

係密特這才發現,窗戶居然沒有玻璃,而是一整塊木板。

塞科斯將窗戶打開,透射進來的陽光並不亮,因為窗口正對著天井,對麵隻隔著一米,便是另外一扇窗戶。

“陛下不是給了你六十金幣嗎?難道被別人勒索了?”係密特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獵人亨特一骨碌爬了起來,他仍舊有些睡眼朦朧。

“噢——小家夥,是你來了,怪不得塞科斯說敲門的是幸運之神。”亨特醉醺醺地說道。

“對了,你到這裏來,想必有什麼事情吧。”那位天才馬戲演員問道。

“為什麼你們不住得好些?難道六十金幣還不夠房錢嗎?”係密特繼續問道。

“我們可不像你那樣幸運,隻顧眼前,恐怕最終隻會餓死,不過,小家夥我確實沒有想到,你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亨特說道:“現在想來,那天你差點被搶,想必是有意如此吧,昨天拜爾克城裏抓了一整天的人,你和這件事情恐怕脫不了關係吧。”

“看樣子,你的頭腦非常好使,我有件事情想要請你們幫忙,前天我確實是在執行陛下的命令,能夠遇到你和塞科斯,顯然是巧合和幸運之神的安排。

“我直接聽命於國王陛下,執行一些秘密使命,我需要能夠信賴的幫手,你們倆是否願意幫助我?”係密特說道。

那兩個人對望了一眼,說實在的,這令他們感到異常滑稽,眼前這個小家夥,居然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是國王陛下的秘密使者,但是他們卻偏偏不能夠不相信。

傳聞之中,對於這個小家夥的評價,以及塔特尼斯家族受到國王陛下寵信的程度,還在其次;那天這個小家夥和他所擁有的名聲完全相反的表現,以及其後拜爾克城的大搜捕,才是最好的證明。

事實上,昨天早晨,他們對於大搜捕還感到莫名其妙,塞科斯被傳喚去奧墨海宮,甚至引起了他們的恐慌,以為突然間大難臨頭。

但是,當看到那個小家夥以及得知了他的身分,再加上在奧墨海宮裏麵看到的那些零星的跡象,已然令他們猜疑起這個小家夥來。

獵手亨特將他和小家夥相遇,以及其後的一切同塞科斯一印證,已感覺到有許多可疑的地方。

“沒有想到,國王陛下居然用你這樣年幼的小家夥當密探。”亨特笑了起來。

“你們願意幫忙嗎?”係密特直截了當地問道。

“問塞科斯,他的腦子比我好使,如果他同意,我沒有什麼話說。”獵手亨特說道。

係密特轉過頭來,看著那個天才馬戲演員。

“我打算在拜爾克住下來,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塞科斯笑著說道。

亨特和塞科斯居住的這個地方,屬於拜爾克比較下等的聚居區,四周的建築異常擁擠,廣場也狹小破舊。

白天,這裏空空蕩蕩,住在這裏的人,不是去工作了便是到街上去遊玩,沒有人願意待在這個破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