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處處為小人陷害的同時,還在盡心盡力地為國分憂,兢兢業業地為朝廷與國家工作,並不因為陷入黨爭而頹廢下去。這期間,他借助皇太後對他的信任,以坦誠的態度,向皇太後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建議,為國家的政治注入了一股強勁的生命力。
蘇東坡向皇太後提的第一個建議是廣開言路。
他指出,朝廷有道,皇帝一定是想辦法接近每一個人。比如說,唐太宗在位時,允許每一個人到宮廷進言,甚至無官無職的老百姓也在內。若有人說有事要見皇帝,宮門的守衛人員不許阻攔。蘇東坡提醒皇太後,在本朝初年,皇帝允許低級官吏謁見,甚至平民亦蒙接待。而今可得見到太後的隻不過十幾個人,那十數人豈能盡知天下所發生的事?倘若那十數人是庸碌之輩,或不敢把真實情形奏聞,隻報喜不報憂,必然導致皇太後相信天下百姓安樂無事,天下情形豈不糟糕!蘇東坡還說,很多官員的上表進言,表章進了皇宮,也就石沉大海了,皇太後根本無從知道。這樣天下的大事皇太後就很難了解了。皇太後若不親自召見,又怎麼了解所討論的問題?再者,還有好多事是不能寫在紙上見諸文字的。有的事情有時萬分複雜,一次討論未必弄得清楚,何況隻憑一道表章!
在另一道奏章裏他說,馬生病,不能以言語表達,人雖能言,上下隔絕,不能自訴,無異於馬。
這一個廣開言路的建議,無疑是很及時的。當時皇太後深居內宮,而年輕皇帝尚不諳政事,言路阻塞,正是需要疏通言路的時候。
在哲宗元祐元年,蘇東坡的另一個建議是廢止青苗貸款法。
元祐元年年初,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對於這種政治措施勉強改革了一些,常平倉穩定糧價的辦法予以恢複,而青苗貸款仍然貸於人民,隻是款額則以倉穀價值的半數為限。朝廷的如此改革,原出好意。這樣,禁止了官吏像以前那樣進入農村,召集開會,把官款分配給農民,也禁止小吏按家去催逼捐獻。但在蘇東坡看來,此種不徹底的措施還難以令人滿意,其流弊也不減於過去。於是,他給皇帝上表,第一,請求將青苗法完全廢止,第二,請求將赤貧百姓之欠債,包括本金利息在內,一律寬免。
蘇東坡在表文裏說:右臣伏見熙寧以來,行青苗、免役二法,至今二十餘年。法日益弊,民日益貧,刑日益煩,盜日益熾……又官吏無狀,於給散之際,必令酒務設鼓樂倡優,或關撲賣酒牌子。農民至有徒手而歸者。但每散青苗,即酒課暴增,此臣所親見而為流涕者也。二十年間,因欠青苗,至賣田宅,售妻女、投水自縊者不可勝數,朝廷忍複行之歟。
蘇東坡以自己的親身所見,對農民所欠青苗款的悲慘情狀一一述說,他建議朝廷下令所有欠官債者分十期歸還,以半年為一期,甚至盼望皇帝念及債務人已付過不少利息,慈悲為懷,凡四等以下貧民的債務,全予豁免。
過了一個月,青苗貸款法才全予廢除。但赤貧者之債務寬免之議,直到六年後,經蘇東坡力請,朝廷方予接受。蘇東坡關於廢除農民所欠青苗債務的建議,終於得到了很好的貫徹實施。
蘇東坡還單槍匹馬,從朝廷選拔人才這一關上入手,嚴格官吏的選拔製度。他提議廢除禮部免試辦法,嚴格限製高官巨卿之子女親戚,以及皇家所推薦之人。這是他想從根本上改革國家的吏治。
朝廷官吏皆來自科舉,但是科舉製度業已廢弛。蘇東坡有四五次身為主考官,都特別留心為國家選拔真才,有時把別的考官所棄而不取的考卷又找回重閱、錄取。有一次,考生在禦林軍例行監視之下進行考試,禦林軍的傲慢粗野,真使他吃驚。軍士對考生呼喊,如對一群新兵。有幾個考生被發現挾帶作弊而驅出大殿,警衛軍士大聲喊叫,聲勢逼人。當時混亂不堪,軍士之恢複秩序,猶如平定暴亂,其蠻橫無禮,是對士子斯文的侮辱。蘇東坡立刻連上二表,將兩個軍士斥退。
在蘇東坡時代,任人唯親之風特別盛行。有好多外省來京的考生,由朋友親戚的推薦,不用在京參加考試,便可以獲得官職。每次考試若選三四百人,總有八九百人不經過考試的。禮部每次就可以推薦免試生二三百人,其他還有由兵部和皇家關係推薦的。在春季祭天大典之時,很多讀書人由皇上特恩免考。這樣免除考試而得官的人就很多,許多平庸無能之徒混進了官場。蘇東坡說:“一官之閾,率四五人守之。爭奪紛壇,廉恥喪盡。中才小官,閾遠食貧,到官之後,求取魚利!靡所不為,而民病矣。”他又說:“臣等或見恩榜得官之人,布在州縣,例皆垂老,別無進望,惟務黯貨以為歸計。貪冒不職,十人而九。朝廷所放恩榜,幾千人矣,何曾見一人能自奮勵,有聞於時。而殘民敗官者,不可勝數。所至州縣,舉罹其害。乃即位之初,有此過舉,謂之恩澤,非臣所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