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晚上沒什麼事做,就隨便坐在一邊休息,等著宏伯隨時差遣。祥子他們還在忙著,因為到了晚上客人仍是極多,尤其姑娘們房裏人來人往,不時的有彈琴聲、唱曲兒聲從樓上各個房間裏傳出來。
突然宏伯急急忙忙過來,說讓我去給城主送茶。我心裏有些奇怪,為什麼偏偏要我去呢?我漸漸感到一絲不安。其實宏伯也滿肚子疑問,帶著我過去的時候還嘴裏嘮叨著,“老板是怎麼了,非要讓你去,你又不會幹這端茶送水的活。”
我從別人手中接過準備好的兩杯茶,兩手端著托盤小心翼翼地來到老板房間門口。隻見門口守著的兩人身材魁梧,全神戒備,看起來武功應該不弱。我到了門口,敲了下門,聽見老板的聲音說道:“進來!”然後我就推門進去。老板和城主圍著一張小桌相對而坐,桌上擺著精致的菜肴和一壺香醇的美酒。我一進門,城主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依然是淩厲冷峻。而老板笑吟吟地望著我,柔聲招呼我:“快過來,許飛!城主想見見你呢!”
這是我第二次進老板的房間,也是我第二次見到老板。老板今晚更加的美麗動人,顯然是經過了精心的打扮,但城主坐在一邊臉色似乎不大好。我走上前去,將茶分別奉給老板和城主,然後退後兩步站在一邊。“這孩子不很愛說話,”老板笑著說我,也好像是在向城主解釋,“還不快見過城主!”
“不必了。”城主一揮手,接著又問我,“你叫許飛?”“是的。”看來城主真是為我的事來的。“你從什麼地方來,以前又是做什麼的?”城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似乎不想放過我任何的一個動作甚至是神態。“我從山村裏來的,沒出來做過事。”我小心地揣摩著城主的意思回答道。“家裏……”“哎呀,好了,幹什麼跟審犯人似的。他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現在都在客棧裏住著呢!”老板打斷了城主的話,然後又勸城主吃菜喝酒。城主推在一邊,又問我:“你是不是學過武功呢?”語氣很是嚴厲,容不得我不回答。
“小時候跟著別人練過兩年。”我想城主一定是看出我身上有功夫,又是外地來的,才對我如此嚴查的。既然他問到了,我也不好隱瞞,但當然不能據實相告,所以我就這樣含糊地回答道。城主似乎若有所思,老板又笑著說:“怎麼了,就興你自己練武,旁人就不許耍刀啊!”“你先下去吧!”城主衝我擺了擺手。
我轉身出來,順手把門帶上,就在關門的一刹那,我聽到城主的聲音,“最近可能有人要對我下手,我不得……”我不好再聽什麼,因為門口的兩個人正死死地盯著我呢。我不敢多留,起身走了。
又過了些時候,客人漸少了,酒樓也快要打烊了。宏伯跟我說我可以回去了,而這時城主還沒有離開。我也不用收拾什麼東西,隻是祥子一定要讓我帶回去一些吃的東西給弟弟妹妹,我推辭不下,就把包好的一點點心提在手裏。從前麵店裏出去的時候,看見前麵隻有一個年輕公子模樣的客人還在自斟自飲,並大聲讚道:“好酒啊好酒!”看那人的樣子有幾分醉了。祥子瞅著他對我說:“他走了就可關門了。”
我走在大街上,此時夜已深了,路上幾乎沒什麼人了。今夜月黑風高,正是刺殺的好時機,我的心也在不斷地收緊。這樣的夜晚我太熟悉了,恍惚中我覺得自己又是在黑衣潛行。這將是我永遠的噩夢。
有一整天沒有見到葉子他們了,不知道他們這一天過的還好嗎?不會受什麼人欺負吧?我這樣想著,就加快了腳步。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不穩踉踉蹌蹌的走步聲,還有“好酒好酒!”的呼喊聲,聽聲音正是剛才店裏最後的那個客人。原來我剛走,他也就出來了。
我回到了客棧,還能聽到那人說話的聲音,直說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又說什麼“花開堪折直須折”的,我也不知他胡言亂語些什麼。聽聲音過了客棧漸漸遠去了。
我回去之後,葉子依然沒睡。我過去敲了她的房門,問了一下今天的情況,就讓她趕快睡吧,因為我看她眼睛似乎都要睜不開了。我也就回房睡了,隻是躺在床上覺得今夜格外寂靜,似乎將會有什麼事發生,但卻也沒有什麼依據,隻是心裏有這樣的感覺,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也就慢慢睡著了。
睡夢之中,我突然被一個冷戰驚醒。坐起身來,卻也沒有什麼事發生,四周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不過看樣子離天亮還早著呢。正要躺下身接著再睡,然而靜寂之中,似乎聽到兵刃相擊之聲遠遠傳來,頓時讓我清醒了許多。本來不關我的事,但想起今天和城主的兩次見麵,我不得不多加小心。
我穿上衣服,輕輕地開門出來,先到葉子他們房門口,聽著裏麵三個人的呼吸聲,知道他們睡得很安穩。我就悄悄地翻牆跳出客棧,仔細一聽,果然有人在打鬥,而且聽起來不止兩三個人。我順著聲音,迅捷地摸過去,轉過兩個路口,看到有四五個人影在上下翻飛。我轉了兩轉,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小心地觀察場中形勢。
光線很暗,雖然我藏身的地方離他們並不遠,但根本就看不清他們的模樣,當然他們也輕易發現不了我的存在。場中現在共有六個人,正好一對一鬥得非常激烈,其中有三個人看樣子是穿了夜行衣遮了麵的的。地上似乎還躺著兩個人,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我仔細辨認這幾個人,發現其中一個看體型身量似乎是城主夏侯宣。後來又聽到他發出一聲冷哼,那種聲音,那種語氣,果然便是冷峻威嚴的夏侯城主。那麼聯想今晚的情況,城主身邊應有四名守衛,那就應該是正在對敵的兩個和地上躺著的兩個了.
城主手中並無兵刃,但對付敵人手中鋒利的鋼刀單憑拳腳絲毫不落下風,可見城主的武功卻有過人之處。但今天遇上的顯然也是個勁敵,雖然長得並不魁梧,但一刀一刀氣勢淩人,攻得狠辣,守得嚴密,城主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他。
剩下的幾個人看起來功夫要比他們兩個差一點。有個蒙麵人手持長劍,劍法精妙,卻略帶纖弱之氣,身法輕盈,體形卻是過於瘦小。不過他的對手卻已經很是狼狽,手中的刀越來越顯忙亂,忽聽得一聲低喝:“著!”竟然是個女子的聲音。隨著這一聲“著”,這名城主的守衛已然右肩中招,身形一歪,險些栽倒。
城主的另一名守衛也漸漸難以支持,被對手一條長鞭鎖住了身形,手中的長刀越來越施展不開,不但自己的每一次出招都被長鞭擋回,長鞭的範圍還在慢慢縮小,眼看就要把他纏緊了。
我不想加入戰局。這事根本就與我無關,我犯不著牽涉進去,今天我隻是因著自己心內的一絲不安怕事情與己有關才前來一探究竟的。他們誰死誰活我又哪能管得了那麼多呢!我正想悄悄地退出去,以免得待會被他們發現。眼看著城主的手下就要全部倒下,到那時他們三個圍攻城主一個,任城主武功再高也絕難抵擋。估計城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危機,猛地大喝一聲,不知使出了什麼招數,繞過蒙麵人的鋼刀,一拳轟在了對手的胸口。這一拳力道奇大無比,蒙麵人受這一拳登時往後退了五六步之遠,身形依然難以站定,直往後麵倒去。
另外兩個人看見急忙舍了對手,縱躍過來一邊一個把他扶住,兩邊架著他飛也似的往後麵去了。那兩名守衛頓覺輕鬆,仿佛死裏逃生一般,都定定的站住了。好半天反應過來,發足要去追趕敵人,那三個蒙麵人卻已經逃得不見蹤影了。隻聽城主帶著怒氣的聲音:“哼!不用追了。你把他們兩個的屍體背回去吧!”說著率先向城主府的方向走去。後麵兩個人也背了地上的兩人隨後去了。
我也就回到客棧,葉子他們還在熟睡著。我進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翻來覆去地想著,那三個蒙麵人會是什麼人呢?會是雪門的人嗎?可是按照雪門的作風,刺殺夏侯宣這樣的強敵不應該隻派三個人來啊,而且還有一個女的。那麼他們是城主的仇家嗎?或者就是城主最近一直在防範的人。
迷迷糊糊我剛有了一點睡意,豈料公雞啼曉,外麵已經發亮了。
我起床來到外麵,看到店夥計已經在四處奔忙了。葉子也已經起來了,正在院子裏練劍呢。我就站在一邊看著,看著她如一隻上下翻飛的蝴蝶,長劍在朝陽之下閃耀著暖暖的光。她的身上散發不出一點殺氣,整個看起來她就像是在演繹一場絕美的舞蹈。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她練完了一整套劍法,收起長劍轉身看到了我。“飛哥哥,早啊!”“早,你起得好早啊!他們還在睡嗎?”我看著臉上沁滿了汗珠的葉子整個人在溫暖的陽光裏熠熠生輝。“是啊,小孩子就是貪睡。現在也不早了,我去叫他們起來吃飯。”葉子伸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就提著劍回房間了。
我們四個到前麵店裏吃早點。博兒和濤兒都爭著跟我說昨天去街上逛時發生的事,他們都很興奮,畢竟他們長這麼大第一次到這麼熱鬧的地方來,都嚷著說今天還要去。葉子低著頭慢慢的嚼著飯,一聲也不吭。我就對葉子說:“既然他們那麼高興,你就再帶著他們出去玩玩吧。”葉子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兩個孩子高興地歡呼起來。
吃完飯我來到三香樓,聽說祥子早上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好像傷得很重,我趕緊到他的房間去看他。他的房間在後院,是一間很小的單人房間,屋子裏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把椅子,其他就什麼都沒有了。我進去時,他正在床上躺著,臉色很不好看,聽見我進來的聲音,才睜開眼睛,叫了我一聲:“你來了,許飛。”聲音有氣無力,看來他確實傷得很重。“你好好養傷吧。”他點點頭,就閉上眼睛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