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癩蛤蟆山,九龜陣天心窩。
青麵太歲唐雲山,略微抬起眉眼,打量著似乎胸有成竹的軍師,小聲重複著他之前的言語,“袖手旁觀麼?”
軍師隱隱察覺到唐雲山某種情緒上的變化,隻是他不能斷定這種變化的好與壞,於是他緩緩站住,沒有再向前走,雖然臉上還是一團和氣,可負在身後的手,卻是慢慢捏緊起來。
唐遠山的目光越過軍師,越過九座石龜,越過煙水嫋嫋的邕湖,越過迎風搖擺的蘆葦蕩,落在更遙遠的天際。良久,這位以脾氣暴躁著稱的冥調局副局長,反倒是難得的悵然起來,再度小聲重複起來,“果然啊,仍舊是袖手旁觀麼?”
胖軍師十根腳趾完全張開,緊緊貼住地麵,感受著腳下的堅實,胖軍師疑慮的心思稍稍安定下來,這種姿勢會讓他遇到緊急情況後,第一時間做出最快速、也是最合理的選擇。
而唐雲山的狀態,根本不在胖軍師的事前預設中。
唐遠山收回目光,再度將眼神聚焦在胖軍師的臉上,聲調緩慢的說著話,“我小的時候,正值十年動蕩。解放前我爺爺是地主,解放後我父親成了地主的兒子,後來有了我,我就接過父親的擔子,背上了地主的孫子的稱號。階級劃分中,我是黑五類。這些年裏,每每有遊行和批鬥,我爺爺和我父親都是會上的常客,他們站在那裏,台下站著我。那個時候,我在袖手旁觀!”
胖軍師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是欲言又止。
唐雲山繼續說道:“我爺爺比較幸運,本就是沒幾年活的人。動蕩開始後不久,老頭沒能撐過第三次批鬥,生生死在台上。你曉得他是怎麼死的麼?”
唐雲山說到這裏,怪異的笑了兩聲,“活活讓尿給憋死的。批鬥開始後,我爺爺尿急。那幫畜生不讓。老頭說幹脆尿台上,結果那幫畜生竟將他那裏用鐵絲生生箍緊絞死。就這樣,老頭膀胱撐爆,倒在了台上。你知道動手的是誰麼?”
胖軍師保持沉默,沒有任何回應。
唐雲山:“動手的那個家夥,解放前是我們家的長工。他老爸死在日本鬼子手裏,買棺材的錢還是我爺爺出的。解放前夕,好一場大雪啊。這家夥餓得快斷氣了,我爺爺給了他一碗稀粥,救了那家夥的狗命。那時候,我爺爺沒有袖手旁觀!”
唐雲山頓道:“然後就是我父親。我爺爺死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我在台下。我們都選擇袖手旁觀。我們家是單傳的狩鬼者,想要動手弄死弄殘幾個,也不是難事。可台上的父親看著我,然後對我搖了搖頭...哈哈,袖手旁觀啊...”
胖軍師忽然笑了起來,隻是沒有任何聲音,所以看上去有些荒唐。
唐雲山接著說道:“我父親活了下來,靠著袖手旁觀。我雖然受到波及,但終歸沒有在動蕩中死去,也是靠著袖手旁觀。後來我想清楚了,即使我爺爺選擇袖手旁觀,終歸會有人對他下手,隻是不會是那個長工。可你以為我會放過那個家夥麼?哈哈,我把他吊起來,用繩子掛在房梁上,給他喂水,喂到他肚子鼓起來。用他對付我爺爺的辦法,反過來對付他。結果不到一刻鍾,他就沒了,因為胃給撐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