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涯》第十三章
【計在雲中疊嶂裏】
麵前二人,殺意不減,那兩柄寶劍更是透著寒意,絲毫不遜於這秋夜岸邊之風。
若在之前,我或許會急於尋找脫身之法,但就在剛才,我有了取勝把握。
原先那種對他們劍法的熟悉感覺,在那招“延維吐信”之後,變得格外清晰。我見過這些招式!或者說是類似的招式——他們隻具其形,不得其神。
延維吐信,此招式化用自《山海經》一位苗人之神。此神名喚延維,有雙首,人麵蛇身,又名委蛇。我在謝老爹那卷羊皮劍譜中見過此招。若練得劍招精妙,應是對敵虛與委蛇,看似人劍合一,實則人即是人,劍隻是劍,割喉之劍不過虛招,運劍之人隨即抽劍回推,方為此招真諦。
雖不知他們何以習得這些劍招,但看破了這層關係,我對其已能立於不敗之地。
果然,幾招下來,他們雖屢下死手,卻都被我料中後招,一一化解。他們顯然驚了。
這二人漸漸後退,找了機會便跳出戰圈,橫劍身前,警惕於我。我亦不去追擊,馬坤的計劃已然成功,我無需在此同他們耗著。
突然,卻聽其中一人驚喝道:“你是謝思邈!”
“不對,看年紀該是他兒子。”另一人說著收了架勢,朝我拱手問道:“你是謝思邈之子吧?你爹呢?”
“什麼謝思邈?要打便打胡扯什麼?”我沒好氣,畢竟我處於上風,已無需懼怕他們。
“抓回去,總能問出來。”原先那人陰陰說著。說話間,另一人已經出手!但他這次卻未用劍,而是揮掌襲我。
我以劍擋住,他卻直探手擊我肩頭,手臂被我的長劍刺穿猶不收手!我右肩受力,傳來鑽骨疼痛,手中之劍頓時脫落。霎那間,我幾乎整條右手發麻,不能用力。
就這時,另一人衝上來便是一腳,直踢我胸口。我被踢得倒地不起。
我心說不妙,這二人怎得突然如此無謂?竟不懼受傷,就隻為了勝我?
眼看著他們就要對我下手,突然,一把匕首破空而來,倏地刺中了踢我那人的胸口,直接沒柄!
一聲馬鳴嘶嘯,繼而有馬蹄飛踏之聲傳來。
“撤!”那二人見形勢不對,立即互相攙扶著便要逃走。我倒無心去追,隻是回身看向馬鳴之處。我得知道我是欠誰一命,他日也好報答,這是行走江湖所應該的。
夜色中,月光並不明朗,河邊的火堆亦暗了下來。我直到那人走近了,方才看清。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騎著一匹駿馬,著一身布衣短褐,口中銜了根草芯,笑起來顯得一臉痞氣。就那個痞樣,若非他救了我一命,我非揍他一頓,省得他禍害街鄰。他坐在馬上,俯身與我說道:“功夫不錯嘛,小爺剛在那邊看著,還以為用不著小爺出手了。”
“多謝搭救了!”我抱拳說著,心中卻有些不快,暗罵道:“這小屁孩!也忒充大了。”
“你用不著謝小爺,這是黑鬥篷的安排。”少年緊了緊馬繩,道:“他怕你此行受阻,特意把小爺請了過來。”
“你就是馬坤所指的後手?你……莫非也是騰驤秘衛?”我有些錯愕,這人感覺與馬坤他們也差太多了吧。
“當然。”少年揚了揚眉,問道:“你叫啥?”
“在下長棱。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黑鬥篷他們都叫我白小爺,你就跟他們叫吧。”少年扯了扯馬繩,調轉馬頭,道:“我們先回客棧吧。”
我對其側目,感覺這少年並不太靠譜,便問他道:“白小哥,回客棧做甚?我受了馬坤之托,要去京城一趟。”
“叫我白小爺!”聽我如此一說,少年又俯下身來,賊笑一聲。他似有話要說,卻突然頓住,臉上那痞痞笑意也被冷峻的警惕置換。我問他怎麼了,他不說話,隻回頭看著遠處的樹林。他突然一口吐掉口中草芯,手在腰間一摸,已是一把匕首在握。匕首在他手上轉動著,忽然,利器破空而出!原是他擲出了匕首,向著樹林打去。
林中也不知是何物受到了此番驚嚇,一時噪聲大作,繼而平歇。少年又環顧一圈,這才俯身扯了一棵小草,含到口中,恢複了那一臉痞笑,說道:“按照原定計劃,你用假的青銅牌騙過對手,讓他們以為真的還在客棧之後,他們自投羅網與否,已與你無關。我本該就此護送你帶著真品去京城,等他們把飛賊帶回去。可是如今計劃有變,我們此前並不知那飛賊還有同夥,而且劍法如此了得。剛才那兩人之中並無飛賊,也就是說飛賊去了客棧。除了黑鬥篷,無人追得了他。若對方用調虎離山,在客棧中逐一攻破,隻怕連圖一醉和門將他們,也無法招架!”
少年語氣堅定,一臉笑意卻顯得輕鬆,直聽得我目瞪口呆,竟無辯駁的念頭。
少年抖抖眉頭,問我:“去京城?還是回客棧?”
果然,能入騰驤秘衛者,皆非常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