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涯》第十五章
【朝堂幾處近江湖】
江湖飛賊董承滄，一介草莽，能入皇宮盜寶，已不尋常。
且不說我初入江湖不曾聽說過他，便是圖一醉、馬坤等人亦是在第一次與他交手之後，知其名姓，方從案冊卷宗裏查到了他。
董承滄，京城人氏。十年前韃靼俺答兵至京師，燒殺搶掠。董承滄的父母皆在那次戰亂之中喪命，此後他與其祖父相依為命。迫於生計，董承滄漸漸成了一名竊賊。十七歲時，他失手被捉，因反抗殺了官差，被打入天牢。按罪量刑，董承滄被判秋後問斬。然而馬坤查看卷宗、畫像，其上記載卻是：董承滄入獄一月，暴斃。
他當時發生何事，這幾年又經曆了什麼，不得而知。隻是他那輕身功夫委實了得，縮身之法更是神奇。這一次為防萬一，門將還用鐵鏈將他五花大綁，並貼身看守。
不過我對董承滄倒無興趣，隻是他的同夥劍法卓絕，令我有些在意。
離開虹關之前，我與馬坤夜談甚久。我問了飛賊同夥的身份，但馬坤不知，道是先前交手，隻遇到過董承滄一人，那些同夥是在虹關方才出現。
我想著，分析與馬坤聽：“先前幾次交手，董承滄皆被你們所傷，可你們不曾發現他有同夥出沒。如今那什麼天書被你們拿回，他們便冒出了頭。可見，董承滄不過是一枚棋子，他的同夥並不在意他的死活。”
“言之有理！劍虹，你有何見解，但說無妨。”
“若我所料不錯，那批人不會放棄青銅天書，但未必會救董承滄。董承滄應該也明白這一點，或許這是個機會。隻要董承滄開口，那批人便可成擒。否則，你們帶著天書，也是危險。”
“門將審問董承滄，已有兩個時辰，依舊毫無頭緒。待回頭，我去與他說說你的分析，或許可行。”
我點點頭，抬頭望月，月正圓時。想來，離我在蕪湖家中望那弦月，過去了不足十日，但這兩天的經曆卻比我先前生涯，更是令人回味。我幹脆仰身躺在屋脊之上，猜想著我的江湖。
我是見馬坤坐在屋脊之上，才爬上來陪他聊天的。爬上屋脊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會輕身功夫真好！馬坤說他喜歡站在最高的地方，因為這個位置可以看清地上很多東西。但我無所謂，我隻知道在這裏，沒有太多東西遮蔽蒼穹，感覺自己置身蒼茫，不用去想太多瑣事。
馬坤笑而不語，凝神望著東方。靜默片刻，我瞥眼去看樓下，卻見四下一片靜寂，各個房中大都熄了燈，唯有白小鬼房中還有燭光。被燭光映在窗上，我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他側立於窗前，左手負於身後，右手似是撚著珠串，身影許久未動。
我突然記起了原本要問馬坤之話：“載德，那個姓白的少年你覺得如何？”
“何出此問？”
“我感覺他不太靠譜。你和他一起行動，小心別被他連累。”
“放心，白小鬼比看起來靠譜得多。”馬坤看著我，微微笑著。我想想自己的憂慮，也是可笑，能入騰驤秘衛之人豈是凡品。不過他小小年紀，確實讓我好奇，遂問馬坤。
馬坤道：“白小鬼比我先入秘衛。聽門將說起過，道是他姓白，能通陰陽，才被喚作白小鬼。是真是假，我倒是不曾見識過。”
閑談一夜，所言頗多，我與馬坤在屋脊上直待到蟾月西移。我是乏了，同馬坤道：“歇息吧，我明日還要趕路去鳳城呢。”
馬坤點點頭，卻並無下去之意。我問他，他道：“我在這兒就可以休息。你去睡吧。”
我想想也對，早有聽說練輕功之人連入睡亦在練功，若是睡在床上，豈不是太過輕鬆？我矮著身子，穩步行到屋簷處，正欲跳將下去，卻聽馬坤叫了我一聲，說道：“劍虹，鳳城那兒將要舉辦一次劍會，目前魚龍混雜。你去了那兒，萬事小心。”
“放心吧！”我翻身跳下，左手攀住屋簷，腳在牆上用勁，一下便落到了地上。
回身看去，馬坤右腳曲起，唯左腳立於屋脊鉤簷之上，鬥篷在月下風中獵獵飛舞。
此事，便就此結束了吧。至少，我這樣認為。
江湖之人，結於朝堂；
朝堂之竊，終於江湖。
有些人，再見以生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