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亡命天涯(1 / 2)

雷家主仆四人疾馳半日,進入一處山坳之中,坐騎氣喘如牛,四肢發抖。不能再驅趕了,再逃下去,極有可能會一頭栽倒。

老仆勒馬下鞍,凝神聆聽片刻,待眾人走近下馬,說道:“老爺,離家已有兩個多時辰,大概已在六十裏開外了。此間杳無人跡,請歇息片刻,吃點幹糧,叫馬兒也喘口氣。”

雷老爺早已四肢酸痛人困馬乏,苦不堪言,正中下懷,當即應允。

老仆從馬靼中取出一隻棉口袋打開,取出肉脯幹糧分與眾人。雖然天寒地凍,這些食物卻未結冰,甚至有點溫熱。原來,棉袋緊貼馬身,騎手在外用腿一夾,相當於雙層保溫,自然不會凍結。

雷加老少自臘月二十三便被賈英妮攪得雞犬不寧,昨日至今,更是粒米未進。此刻,逃出家門之後,反而覺得胸中氣鬱阻塞的感覺為之一開,胃口也為之大開,看到食物,登覺饑腸轆轆,即刻席地而坐,各取食物充饑。

老仆對雷鵬道:“少爺,此間無法為小少爺哺乳,請你嚼點饅頭肉脯喂他。”

“這……還是請湘姐姐代勞吧,我不會呀。”雷鵬麵紅耳赤,尷尬地說。“那賤貨從不哺育孩子,鳴兒自出生至今,都是我母親和湘姐姐喂養。”

“是,少爺,小婢這就喂小少爺。”黎湘溫順地說。

其實,黎湘不待吩咐,早就將孩子抱在懷中,準備喂他了。

老仆揭開裘氅,隻見小天鳴早已醒來,正吮著小手,猛然看到亮光,身軀一挺,朝他伸出小手“咯咯”地笑。

老仆麵帶慈祥淒苦的微笑,親親孩子的笑臉,含淚說:“小小年紀,便離鄉背井,吃這等苦頭,真作孽啊!”

雷老爺亦為之感慨萬千。他雖是讀書之人,自滿清入主中原之後,便棄儒為醫,遍走名山大川,采集草藥懸壺濟世,將性情磨練的十分豁達。看到老仆如此感傷,便放下幹糧勸慰道:“範兄,不必如此,你們江湖之人士常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日既遭此大難,也惟有禍福在天了。”

“老爺,你……”

老仆聽到老爺將自己隱藏了數十年的真名實姓叫了出來,不禁驚疑萬分。在此之前,莊中老少隻稱他“老雷頭”,卻不知他竟然姓範。

雷老爺擺擺掌,含笑說道:“範兄,此去禍福難測,鵬兒已經長大,湘兒亦非外人,範兄之事,也該叫他二人知道了。鵬兒,過來拜見你範伯父!”

“小侄拜見伯父!”雷鵬慌忙上前,拜倒在雪地上。

老仆攙住雷鵬,豪爽地說:“賢侄,不必行此大禮!賢弟,你既然要揭開愚兄的本來麵目,此事還是由愚兄來說吧。”

“範兄請便!”雷老爺頷首應允。

老仆仰麵望天,似乎在回憶一件十分遙遠的往事。許久,方緩緩說道:“老夫原姓範,名百裏,二十年餘前,曾是甘涼道上著名的獨行大盜。為盜半生,殺人無數,致使黑白兩道的英雄好漢聞風喪膽。一日,你舅父雲展鴻雲大俠走鏢河西,與我在甘州附近狹路相逢,老夫與雲大俠惡鬥一日一夜,以半招落敗。雲大俠義高雲天大仁大義,非但沒有殺我,反而贈我銀兩馬匹,力勸我改邪歸正。老夫並非木石心腸,豈能知恩不報?便隱名埋姓,追隨雲大俠左右。數年之後,為著一件絕大之事,亦為躲避仇家,隨夫人來到你家。感謝夫人老爺對我禮遇有加,從不以下人看待。士為知己者死,今日即便死了,老夫也是死得其所,不枉活一世了。”

範百裏說罷,豪興勃發,放聲大笑,震得樹上積雪“唰唰”直落,足見此老的內力非比凡響。

雷鵬聽罷,這才明白,正要開口,隻見範百裏陡然身形一動,閃電般撲進了山林。眾人正自驚愕,又見他夾著一個身披白色披風,年約四十出頭的黑衣人飄然而至。

雷老爺心中驚懼,慌忙起身相迎。

“不意此間竟然也伏有暗裝,若非被我笑聲所驚,我等的行蹤便會暴露無遺了。”

範百裏將黑夜人拋在雪地上,拍開被製啞穴,喝道:“你是何人門下?在此設伏,意欲何為?”

黑衣人五短身材,暴眼突腮,兩耳招風,一看便知不是善類。不但怪眼中凶光閃閃,看人的眼神更令人心驚,活像餓狼瞪視著獵物。他穴道被製動彈不得,狠注範百裏不答反問:“閣下真是當年聞名遐邇的**大豪冷血殺手範百裏?”

“不錯,請回答我的話。”範百裏毫不隱諱地說。

“哈哈哈……”黑衣人狂笑,氣焰愈發逼人:“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崆峒雙梟馬步忠便是!所為何事,你無權過問,識相的快快解了大爺穴道,看在曾為同道的情分上,大爺饒你一死!”

“不可救藥!”雷老爺暗暗搖首。

雷鵬則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馬步忠。他母親出嫁前曾跟隨乃兄走鏢江湖,見多識廣,但從不向他提及往事,也從不提“江湖武林”四字。這是他有生以來所見到的第一個江湖人物,不意竟如此凶悍粗野,不可理喻。

範百裏聞得“崆峒雙梟”四字,心中一凜。他雖然絕跡江湖廿餘載,但對江湖之事依舊了若指掌。這崆峒雙梟馬步忠與馬步孝二人,乃是**上凶名昭著的人物,今日卻在這荒僻之地幹起伏路小卒的勾當來,事態委實可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