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今晚要挨餓了。
這是成歌在發現宣傳部的辦公室門,居然被反鎖時的第一反應。
晏以暮今天去鄰市參加一個研討會,最早也要晚上十點多才能回來,早上出門前還提醒她下午記得帶雨傘,今天可能會下雨。
而她早上來學校前,也隻給拿破侖準備了午飯,因為以為可以在晚飯前趕回去的。
成歌走回座位上,從書包裏拿出雨傘,無意識地拆開又折上,最後端端正正地收好,握在手裏。
這是她心緒焦慮時的習慣,總要握著點什麼,才會放寬心。
她緩緩站起來,走到窗邊,透過防盜窗往外看,路燈映照在地麵上,濕漉漉的泛著光。
果然是下雨了。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像現在這樣一直纏綿不停並愈演愈烈,甚至還伴著短暫的電閃雷鳴的雨夜,卻並不多見。
成歌望著黑洞洞的遠方,那裏也許是某個通往光明的方向,但在抵達光明前,你要忍受的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戰勝黑暗或被黑暗吞噬的這個過程,讓世界上的人群被劃分得涇渭分明。
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如她;光明裏閑庭信步的人,如晏以暮。
她和他,涇渭分明。
成歌忽然覺得有點迷茫,她想起進晏家時的第一個晚上。
那個晚上,她不敢睡覺。抱著枕頭走到客廳,然後躺上沙發。
她不習慣睡床板,在之前的三年裏,她唯一休憩的地方是叔叔家裏不足一米的小沙發。
晏以暮家裏的沙發,太大了,床,更是她不敢奢望的。
她盡量讓自己縮進沙發深處,頭枕在枕頭裏,為了早點睡著,她還在心裏默念著《弟子規》,那是媽媽教給她的。
媽媽的聲音很溫柔,她念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有音調一樣,柔美繾綣,她有時候聽著聽著就會睡著了,媽媽就會笑話她:“小懶豬,再睡就要長肉啦。”
她小時候其實真的挺胖的,臉頰四肢都是肉,鄰居都喜歡捏她玩。爸爸這時候就會衝出來把她抱回去,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小孩子皮嫩,你們可收著點手!”
大人們往往一哄而散,也有腆著不走的,非要來捏捏她,爸爸就會生氣了。他是個長相粗獷的男人,黑下臉時也會顯出幾分凶狠,眾人就不敢再造次了,邊走開邊戀戀不舍地回頭瞧瞧她。
成歌想,那時候的自己該是最受歡迎的年歲了吧。
如今越是長大,越不喜歡與人交流,她麵貌不夠美麗,性格也並非討喜的,為什麼當初在孤兒院裏,氣質華貴的晏伯伯和蘇阿姨會一眼挑中她呢?
她還是沒能睡著,從枕頭裏抬起頭,頭發亂糟糟地散在肩頭,睜大眼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