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注意到,在走過樓道的時候,那個麵貌普通、一身俗氣的小廝身上泛起了陣陣漣漪,然後消失不見了。
更鮮有人知道,那些避世的修士距離他們究竟能有多近?
踏上飛仙樓三樓再往上的樓梯,左小玉剛剛還很輕鬆、自如的神情和姿態變了,走路小心翼翼的,還算清秀的臉上原本向上揚起的眉翼似乎也規整了許多,看著四樓上來來往往昔日的下屬們,他地垂下來的眉眼之中,閃過一抹不甘之色。
憤怒?
堂堂飛仙樓的人事調整,他一個小地方來的草芥要是敢吭一聲,甚至露出半點憤恨的顏色,指不定現在已經灰溜溜地回到那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小村落了。所以,對自己被削去出三樓以上的職務,被削到三樓上做一個小小的領班,左小玉選擇了順從。
當時,他甚至還一臉諂媚地奉承了剛頂替了自己二叔的那位掌事幾句,隻可惜,對方甚至隻是用頜下的胡須對著他,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沒辦法,對於他來說,這個地方是他唯一一個能夠觸摸到仙緣的地方,哪怕二叔左山被那個萬榮掌事陷害了,他也隻能打落門牙肚裏吞,表麵恭謹,實則待時而動。
終於,機會來了。
來到了飛仙樓的第五層,左小玉走到了南麵靠窗的一個桌位前——
這位麵貌二八的少女很美,宛若月光般的霓裳裙將她美好無比的身姿襯托得驚心動魄,彷如白藕的手此時正撐著她的下巴,那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嫌瘦的臉部輪廓上,目光有些迷離,似乎在回想著什麼。
遠遠地,左君玉還未走進便能聽到她低聲淺唱低吟著一首詩詞——
曾從雲裏,曉得花香。香溢百裏,終歸何方?
清清且嘉,延綿到秋;如煙渺渺,如霧漫長。
……
漳南郡是雲麓道上最有名的郡,沒有之一。
倒不是說這個郡是整個雲麓道最繁華的大郡,甚至這個郡一點也不繁華,在雲麓道兩封國七大郡中,漳南郡隻能算得上中等,但卻聞名於整個江南。
為何?
自古以來,漳南之秀美,之雄奇,讓無數文人墨客流連忘返。今歲開春,江南才子王修與友人一同遊遍了漳南郡的山山水水,遊經那仿若美玉一般的臨江時,想起前人曾在這河流上留下的“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遊”的詩句,臨江兩岸山巒疊嶂,雲霧繚繞,遠近間,花香四溢,飛鳥鳴啼。此情此景,才子王修觸景而發,創作下了這首詩歌。
一時間,這縹緲若登仙的詩句廣為流傳,短短不過旬月,整個出雲國的才子佳人們便都知曉了江南才子王修新著的這首詩。如今這出雲國最出名的王修王大才子來到漳南郡,更是讓漳南郡的才子佳人們歡騰不已,詩畫鑒賞、詩會、文會等等諸如此類的聚宴不斷,而最適合舉辦這些宴會的自然是雲鹿城的飛仙樓了。
那位王修王大才子已經在這飛仙樓住了三四個月了,掌櫃欽點,這位王才子的住宿三餐全免費!
“白仙子?”
“白仙子?!”
終於是聽到了身前這個小二的聲音,她臉上長長的睫毛微不可見地一顫,旋即平靜的眼眸便看了過來,霎時間,左小玉隻覺得一種淡淡的無形壓力,將自己籠罩在內。而早就習慣了這種氣勢的他隻是愈發恭敬地低下頭,一副隨時聽候差遣的樣子,神色恭謹。
“小的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那顆丹藥放到了那位公子的酒杯中了……”
“嗯,你做的不錯——”
白色霓裳女子伸手在腰間一抹,一個十分小巧的白色瓶子出現在她白皙的手掌上,“這是一瓶壯骨丹,對你現在的修為還是很有幫助的,算是你幫我做事的答謝,收下吧!”
聽得“壯骨丹”這三字,哪怕早有準備的左小玉也是心神劇震,猛地抬起頭,一時間居然忘了自己在飛仙樓中長久以來的尊卑禮儀,直直地看著身前的絕色女子,眼底滿是狂喜之色,他顫抖著聲音,結結巴巴說道:“這,這……”
按照飛仙樓一貫的規矩,仙長隨手賜下的寶物,哪怕飛仙樓中最底層那些隻負責打掃的小廝都能將寶物據為己有。
好不容易,左小玉才將自己失態的樣子平複下來,滿是激動地接過丹瓶,直接躬身拜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大禮,這才轉身離開。
“這可是一瓶壯骨丹啊!!!”
左小玉的心底依舊波濤洶湧,整個人激動得氣血翻騰,手腳漂浮,隻覺得一股氣從心底不斷蒸騰起來,將他的思緒衝擊得不知道飛哪裏去了。隻是他剛離開五樓往下走的時候,一個衣著黑袍鑲紅邊的中年人冷不丁地出現在他麵前,一雙鷹目盯著他,淡然道:“剛剛那位白仙子和你說話了?”
換了職位不算多重要的掌事,對於他們這種底層人員來說,宛如變了個天。
左小玉神色拘謹,小心翼翼地說道:“是的,她向我打探了一下三樓那位王舉人的一些情況,特別是他患的喘疾,還讓我悄悄在王舉人的茶杯中放了一顆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