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陰風在我腦後盤旋升起,呼啦啦地撩動著我的頭發,那陰冷的潮氣噴在我的耳垂和脖頸上,激起一片細小的雞皮疙瘩。
頭發根根倒豎,我幾乎要尖叫起來。
“小眉,連你也要不遵約定,跟我悔婚嗎?”
那聲音幽幽繞繞,在我身邊盤桓不去,撇去那份陰森的怖意之外,居然是個極為好聽的男子聲音。
可是,什麼婚約?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奶奶說過的話,跟那個不知名的客人,似乎也提到了“婚約”二字。
就算我爹依舊是遵循舊時禮法教我持家待人,可我畢竟是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尊老敬賢是我應當應分,可要是什麼包辦婚姻的,我是堅決不從。
這麼一想我就睜開了眼,準備跟那個號稱跟我早有婚約的男人好好兒談談,可我這一睜眼,就傻了。
眼前是一團黑色的霧,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的輪廓,“它”的身上像是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焰,又像是化出無數條觸手一般的煙縷,不住地沸騰翻滾著。
我一聲驚呼哽在喉頭,隱約像是聽到了奶奶的聲音,可來不及細想,就眼白一翻,暈死了過去。
一聲嘹亮的雞鳴聲之後,又是一嗓子尖銳的驚叫劃破天光微亮的穹幕。
我被驚得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屋子裏隻有我自己,昨晚的那團黑影早就消失不見了。
一陣紛雜的腳步聲紛至遝來,我也抓緊穿好了衣服,幾步走出房門。
院子裏又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疑不定的神情,直直地盯著靈棚的方向。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我對著站在身前的一個遠房親戚問到,他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答話,而是默默讓到了一邊。
一個人動作,其他人就跟進,沒一會兒,就閃出了一條路,而路的盡頭,是一個筆直跪在靈前的背影。
叔叔?
我一愣,隨即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緊走了幾步到他身後,剛要伸手去拍,手卻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叔叔雙目圓睜,緊緊盯著我爹的牌位,臉上青黑一片,卻是早就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叔叔會跪死在我爹的靈前?
我呆若木雞,聞訊而來的嬸嬸和堂兄堂姐們卻狠狠地將我推到一邊,撲倒在叔叔身前哭成了一團。
震耳欲聾的哭聲衝天而起,比昨天在我爹靈前擠出的幾滴眼淚還要慘烈不知多少,我腦子裏亂糟糟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可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身邊,她的眉眼間又憔悴了幾分,有接連喪子的痛,更有恨鐵不成鋼的怨懟,和憤怒。
“別哭了,來兩個人,給鐵柱換身幹淨衣服,再去幾個到我院子裏,把我的壽材拉過來,給鐵柱也,斂了吧。”
奶奶剛要轉身,嬸嬸卻撲了過來抱住她的腿,痛哭著問道:
“媽,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鐵柱?”
奶奶的眼珠轉了一轉,才不過一夜而已,原本清亮分明的眼球已經染上了一層混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