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奧墨海宮以來,係密特還是第一次,在這座古老而又奇特的宮殿裏麵過夜。
他絲毫沒有感覺到,住在這座宮殿裏麵和住在其他任何地方有什麼不同,不過,他相信他的哥哥此刻肯定羨慕不已。
係密特猜想,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的那位哥哥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換取昨晚他過夜的這個房間。
雖然,這裏僅僅隻是宮廷侍從們住的角落,最靠邊上的一間小房間。
這同樣也是自從他來到奧墨海宮以來,第一次獨自一個人睡在床上,已往夜晚總是他最感到快樂的時光,格琳絲侯爵夫人令他感到沉迷。
或許是那份成熟但卻並不世故的性格,或許是那高貴又恬淡的氣質,所有這一切都令這位比他大許多的女人,成為他心目中的女神。
不過,係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從現在起,無論是他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互相之間,必須保持一些距離。
非常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之間的關係,已正式受到確認,並且傳揚開來,這反而令他和侯爵夫人無法像已往那樣親匿和接近。
看著窗外那淡淡的晨光,係密特意識到他確實起得太早,即便他擁有早起的習慣,像現在這個時間,恐怕仍舊在甜美的夢鄉之中,或許這是因為突然間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在身邊的緣故。
曾經擁有又突然失去,無論是對成年人還是小孩,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走出房門穿過走廊,站立在走廊和門口負責守衛的宮廷侍從,顯得有些精神萎靡,值了一整夜的班,此刻無疑是最為困頓的時刻。
輕輕地展開雙腿,繞著湖泊飛快的奔跑起來,係密特已將這當作是每天早晨的鍛煉,他總是尋找那些樹叢茂密的所在,這是小心,同樣也是喜好。
早晨清新的空氣,令他感到心曠神怡,而那薄薄彌漫在湖邊的霧氣,更是令他感到了一絲生氣和神秘。
這令他想起了文思頓經常說的一句話,“清晨就彷彿是剛剛出浴的少女”,當然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總是背著玲娣姑姑,要不然,等到私下裏的時候,他無疑得向玲娣好好解釋,他是如何欣賞到剛剛出浴的少女的美妙。
能夠再一次見到家人,能夠和所有他所喜歡的人聚攏在一起,這無疑令係密特感到高興。
他甚至聽說,西塞流伯爵夫妻也即將來到這裏,陛下的恩典確實慷慨無比。
係密特雖然有些討厭那位隻比他大三歲的伯爵夫人,總是在稱呼他名字的前麵加上一個“小”字,不過對於這一對年輕的夫妻,他仍舊充滿了喜愛。
突然間,遠處一扇窗戶裏麵透射出來的朦朧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波索魯大師居住的包廂。
或許,大師仍舊在為研究而苦惱著,顯然他至今無從得知,為什麼魔族能夠感知到熱量的原因。
從那座令他想望的包廂旁邊輕輕跑過,係密特並不想打擾這位令人敬仰的大魔法師的研究。
順著湖岸,他繞了一個大圈。
在一片樹林中間,建造著一座孤零零的別墅,那原本就是他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居住的地方,係密特甚至有些懷念起那不受別人打擾的美妙時光。
或許有很多人對能夠住在奧墨海宮羨慕無比,不過這些人之中,至少不包括係密特在內,那些顯然沒有他最想要的自由。
沿著湖岸跑上一圈,重新回到奧墨海宮門前的草坪之上,天生仍舊半明半亮,正當係密特猶豫著是否再繞著湖邊跑上幾圈,突然間,遠處一位宮廷侍衛朝著他奔了過來。
“塔特尼斯少爺,倫涅絲小姐召喚您。”
係密特微微地仰起了頭,他看到那位國王的情婦正站立在窗口,麵朝著這裏,她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那位美豔迷人的國王情婦,在頂樓西側拐角的一間相對獨立的房間裏麵,這令係密特想起了自家祖宅母親所居住的那間房間,同樣顯得隔絕,同樣有一種孤獨的感覺,或許在這一點上,這位國王的情婦和母親有些相似。
奧墨海宮兩側同樣建造著樓梯,隻不過已往很少有人從那裏走,顯然這樣的布置還能夠減少很多麻煩。
要知道在上流社交圈裏麵,連走路和上樓梯都擁有著嚴格的身分的區別,係密特很難想像,如果王後陛下和那位國王的情婦整天在樓梯上麵相遇,她們之間的關係將會糟糕到什麼樣的程度。
沿著那幽暗的樓梯走上最頂層,兩邊那些五顏六色的彩色玻璃大窗,絲毫不能夠令這裏顯得更加優美,反倒是增添了一絲孤寂和幽深。
和奧墨海宮裏麵大多數房間不同,這裏被布置得美輪美奐,到處是用金漆或者乾脆用金絲鑲嵌而成的優美曲線,就連門把手也雕刻得猶如一顆被撥開的石榴。
對於這一切,係密特並不感到陌生,他在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裏便已知道,恬淡和優雅並不會被帶入臥室之中。
在係密特看來,臥室對於女人們來說,無疑是另外一個世界,那是完全屬於她們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麵,她們能夠盡情展現自我。
還沒有等到係密特敲門,門已被打開,一位女仆將他拉了進去。
係密特一直不明白,這位美豔迷人的小姐,為什麼要用這些樣子古板而又冷漠、同樣有些上了年紀的女仆,他相信,這位小姐的絕世容貌,已經用不著依靠對比和襯托來顯示容光。
這是一間前後分成三部分的臥室,外邊被布置成小客廳。
小客廳的正中央,吊掛著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燈,燭光透過那晶瑩剔透的水晶墜子,散射出絢麗的光彩。
一個小櫥緊靠著西側的牆壁,一個很狹小的書桌,就橫擱在窗沿下麵,除此之外便隻有兩張靠背椅,顯然,這裏並不歡迎其他客人的到來。
無論是布置還是那幾件家俱,都顯得精致而又小巧,在係密特看來,這裏擁有著太多的卷曲和花紋,令這個房間顯得有些擁擠。
兩扇房門開在同一側牆壁,一扇通往外麵的陽台,而另外一扇此刻正微微敞開著。
係密特被那位女仆推搡著,走進那虛掩著的房門,那裏是真正的臥室,最顯眼的無疑便是正中央的大床。
這間臥室幾乎是外麵小客廳的兩倍。
裏麵的布置同樣極為簡單,除了正中央的一張大床,便隻有角落裏麵放著的梳妝台,除此之外,還有一扇屏風,樹立在旁邊。
和外麵的小客廳比起來,臥室裏麵顯得簡潔和優雅的多,臥室的天花板四周用貼著金箔的格欄圍攏著,正中央描繪著一幅天使望人間的巨幅天頂畫。
四周的牆壁是淡色的柚木,牆壁自然分隔成為兩米長的小塊,上麵布滿了各種花草樹木的浮雕鑲嵌。
那位美豔的國王情婦,正坐在梳妝台前,精心修飾著自己的眉毛。
三個女仆手持著粉餅,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替她拍粉,另外一個女仆則熟練地調弄著胭脂。
“親愛的小係密特,到這裏來。”倫涅絲小姐輕輕地拍了拍旁邊露出半截的皮凳,說道。
表情冷漠的宛如一塊石板一般的女仆,徑直推著係密特來到皮凳前麵,她隻差沒有按著係密特的肩膀,讓他坐在那上麵。
“為什麼不叫我一聲媽咪,難道你忘了昨天晚上陛下的命令?”國王的情婦微笑著說道,她拉扯著係密特,讓他坐在了她的大腿之上。
“先洗個臉,等一會兒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說著,這位小姐輕輕地用尖細的指甲,搔了搔係密特的脖頸。
係密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過,這是他從來未曾經曆過的生活。
任何事情都用不著他動手,即便洗臉,也自然有女仆將盛滿清水的臉盆,送到他的麵前,盆裏的水溫度正好合適,既不太冷也不太熱。
另一個女仆拿著毛巾,遠遠就能夠聞道一股濃鬱的香水味道。
雖然這種香水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常用的那種並不一樣,不過高昂的價格,卻相差不了多少。
甚至連洗臉都用不著他動一根手指,那個冷漠的女仆進行這項工作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個挑剔無比的雕刻家,放過一個角落,對於她來說彷彿都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係密特甚至猜想,這位女仆或許希望她手裏拿著的是一張砂紙,而並非是毛巾。
“我的小心肝,你打算如何渡過這一整天?”國王的情婦輕笑著問道。
不過係密特的回答,顯然不太能夠令她滿意。
“媽咪。”係密特憋了半天,才擠出了這一聲稱呼,顯然這令他感到尷尬和難受,“昨天陛下不是曾經答應,讓我能夠領略夏日祭的另外一番景象,我非常希望能夠串行在拜爾克的大街小巷,看看那些平民是如何慶祝這個節日。”
那位美豔迷人的小姐將係密特轉了過來,讓他用另外一個姿勢跨坐在她的大腿之上,她緊盯著係密特的眼睛,彷彿想要從裏麵讀到一些什麼。
“你討厭待在我的身邊?”
國王的情婦問道,她的神情之中帶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不,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係密特連忙解釋道,他的話顯然令那位小姐感到一點安慰。
“你令我感到你極力想要找一個藉口,從我的身邊逃離。”那位美豔迷人的小姐咄咄逼人的說道。
她那挺翹而又小巧的鼻子,幾乎頂住係密特的臉,那嚴厲的目光令係密特感到有些緊張,顯然眼前這位小姐,和他已往所熟悉的那些女人有著天壤之別。
雖然,係密特同樣也看到過玲娣和沙拉用嚴厲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那大多是在他闖禍之後,不過那與其說是嚴厲,還不如說是痛惜和疼愛更為確切。
但是此刻,係密特彷彿在那嚴厲而又冰冷的目光後麵,看到了一絲凶厲和敵意。
這種目光,係密特隻在那些帶領他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騎士們的眼睛裏麵看到過,至少一開始,他還未曾從那些騎士們身上獲得友善的時候,確實如此。
“您誤會了,我隻是喜歡自由,事實上在奧墨海宮,我始終感到壓抑和拘束。
“說實話,我更喜歡奧爾麥的生活,即便英芙瑞那近乎於一成不變的平靜,對於我來說,也遠比這裏的繁華和高貴,更令我感到喜悅。”係密特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始終緊緊盯著他的美妙雙眼令他緊張,他彷彿感到自己被那凝視的目光穿透了一般,這是他從來未曾有過的感受。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小姐才緩緩地移開了她的眼睛,她輕輕地用尖細的指甲,勾畫著係密特的耳垂。
“我相信你確實說了真話,一個敢於獨自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小孩,將他鎖在牢籠之中,確實令他感到難以忍受。
“好吧!親愛的小男孩,我給你自由去盡情玩耍,或許可以將這看作是給予你的假期,不過你得給予我足夠的補償。”
國王的情婦用力地捏了捏係密特的鼻子,彷彿這便是懲罰,對於他令她感到不滿的懲罰。
“我相信,無論是玲娣還是沙拉都不曾有效地約束住你,要不然你也不至於像她們說的那樣膽大妄為和調皮搗蛋,看來,我得給你拴上一條煉子,自由並非意味著不受管束。”
說到這裏,那位美豔的小姐輕輕拉開了梳妝台的抽屜,抽屜裏麵真的放著一條煉子,不過煉子的一端,係著一枚金質圓盤。
“這是陛下送給我的一件有趣的玩具,它能夠隨時告訴我精確的時間,不過我從來不曾覺得它有用。”
說著,國王的情婦將金煉子輕輕吊掛在係密特的脖子上,她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你必須在晚上八點之前回到這裏,要不然你將領受懲罰。”
說到這裏,那位美豔的小姐讓係密特從她身上下來,並且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說道:“好好去玩吧,我的小係密特。”
“噢——謝謝您。”係密特高興地說道。
他看到國王情婦那雙迷人的眼睛裏麵露出一絲不滿和慍怒,連忙又加了一句:“媽咪……”
令係密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是,慍怒雖然已經消失,不過不滿仍舊流露在那位小姐的眼神之中。
抓住衣領,係密特被拉近了過去,國王的情婦將他擁抱在懷裏,並且在他左右兩邊臉頰之上各親吻了一下,然後又重重地在他的屁股上猛擊了一下。
“記住,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如果再次忘記,抽屜裏麵有根不錯的皮鞭。”國王的情婦嚴厲地說道,不過她的嘴角隱隱約約露出一絲笑容。
自由是如此難得,係密特自然不肯浪費任何一點時間,他甚至等不及向格琳絲、玲娣和沙拉致意,此刻她們應該還躺在床上。
離開奧墨海宮,係密特不得不乘坐馬車。
倒並不是因為他無法徒步前往拜爾克,也不是因為不認得路,而是為了減少麻煩,省得應付那盤查緊密的哨卡。
因為是國王陛下的特許,係密特乘坐在王室專用的馬車之上,一路之上,那些哨卡根本就不敢攔截和盤查。
從奧墨海宮到拜爾克,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這一路之上,沒有哪輛馬車敢和這輛王室馬車並駕齊驅,畢竟,這是一輛國王陛下專用的馬車,即便當初他們剛剛到達拜爾克時,宮廷侍衛隊長埃德羅伯爵駕馭的那輛王室專用馬車,也無法和這一輛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