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五月玫瑰(1 / 3)

一個原本很寬敞的地方,如果放滿了東西,又擠進來過多的人的話,也會顯得擁擠,而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的二樓,給人的感覺正是如此。

正中央那張巨大的試驗桌上,此刻放置著一塊解剖用的鐵盤,那隻在拜爾克出現的飛行惡鬼,此刻正躺在鐵盤正中央。

它已然支離破碎,四肢已被切割下來,胸膛和肚子同樣被打開,露出裏麵的內髒器官。

鐵板的邊緣積起了一圈血水,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

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正站立在解剖盤前,他用鋒利無比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劃開了那暗紅色的胃袋。

一股刺鼻的酸臭氣味,立刻取代了血腥味,充斥了整座房間。

這股難聞的氣味,不僅令波索魯大魔法師自己皺緊了眉頭,同樣旁邊站立著的人,也沒有一個不感到惡心欲嘔吐。

一陣不知道從哪裏刮來的風,將這股惡臭席卷著吹出窗外,一道透明的水罩子,將那隻飛行惡鬼整個籠罩起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手,穿過那透明的水罩,用解剖刀輕輕地翻動著那個被劃開的胃袋,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但願我的猜測是完全錯誤的,要不然,就是有人在暗中飼養這隻飛行惡鬼。

“我在蒙森特所收集到的魔族樣本,從它們的胃袋之中,也隻能夠找到一種紫色的粘稠物,從成分來看,那東西有點像肥皂和蠟燭的混合體。

“但是,眼前這隻飛行惡鬼的胃袋裏麵,卻全都是人類吃的東西,或許說是殘羹剩飯更加合適。”

聽到大魔法師這樣一說,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皺緊了眉頭。

“誰會去飼養魔族,又是從哪裏抓捕到這個魔族的呢?”那位年邁的元帥問道。

“迄今為止,還沒有跡象證明,魔族已越過奇斯拉特山脈。因此,這頭飛行惡鬼隻可能來自北方,從它肌肉萎縮的狀況來看,它已被帶到這裏很長一段時間,它的翅膀多次折斷,而且都是舊傷口,或許是運輸途中受到的損傷。”波索魯大師緩緩說道。

“將魔族偷運到這裏來?難道有人在暗中進行某項陰謀?”那位至尊的陛下,神情凝重地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另外一位陛下,但是當大家看到教宗那木然的神情,每一個人都不禁有些失望。

“我所擔憂的是,是否還有其他魔族被偷運進入拜爾克?這一次非常幸運,小係密特所擁有的奇特感知力起了作用,更幸運的是,他恰好經過那個地方,不過我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有同樣的幸運。”那位教宗陛下歎了口氣,說道。

既然這位教宗陛下都不知道下一次是否擁有同樣的幸運,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奢望,每一個人都感到事態異常嚴峻。

“最近這幾天,我幾乎逛遍了拜爾克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係密特說道。

以他在這裏的身分地位,原本沒有說話的資格,不過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感到他有什麼不對。

“我擔心的是,那個魔族原本並非在拜爾克城裏,既然能夠將它從北方千裏迢迢地運到這裏,自然也能夠從拜爾克周圍的某個地方運進城裏。”老元帥說道。

“這恐怕就麻煩了,係密特總不可能將拜爾克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踏一遍吧。”波索魯大魔法師皺眉說道,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已讓人加緊盤查,任何車輛,甚至包括王室專用的馬車也絲毫不放過。”那位國王陛下說道,顯然這一次他下了狠心。

“這並非是真正的辦法,弓弩不可能總是繃緊弦絲,更何況,這麼大的拜爾克,不可能沒有一點空檔和漏洞。”那位大長老陛下連連搖頭,說道。

事實上,這裏的每一個人,除了那位國王陛下之外,都能夠想出很多種方法,避開那所謂銅牆鐵壁一般的盤查,隨意出入拜爾克。

“法政署的暗探,是否有什麼發現?”教宗問道。

“沒有,迄今為止,了無音信。”國王無奈地搖了搖頭。

“會是什麼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元帥自言自語道。

“對王國不滿,對此刻的局勢不滿,抑或是對我本人感到不滿,不外乎這幾種人。”詹姆斯七世憤怒地說道。不過在眾人看來,最為不滿的顯然是他自己。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提高係密特那種獨特的感知力就好了,他能夠憑藉這種感知力成功地翻越奇斯拉特山脈,肯定還能夠做出更大的貢獻。”那位至尊的國王說道,他將頭轉向了站立在解剖盤前麵的波索魯大魔法師。

“在無法對這種奇特的感知力進行詳細的分析之前,我無法做出任何保證。”那位大魔法師連連搖頭,道:“魔法師畢竟不是神靈。”

“如果是這樣的話,暫時隻能夠拜托聖殿的幫助了。”詹姆斯七世無可奈何地說道。

從波索魯魔法師的別墅出來,詹姆斯七世的神情多少有些失落,甚至連那例行的“國務谘詢會”報告會議,都絲毫不能夠令他振奮精神。

和以往一樣,所有人早早的都已坐在那狹小的會議室裏麵,不過,沒有人對於國王陛下的姍姍來遲,顯露出絲毫的不滿。

詹姆斯七世在他那張正中央的寶座上坐了下來,預示著會議開始。

和以往一樣,會議開始時,每一個人進行自己的報告,不過,說來說去也就隻有那幾件事情,諸如又招收了多少眼線,檢查了哪些部門的帳務,接管了哪些原本屬於其他部門的機構。

唯一能夠令國王陛下稍稍感興趣的,或許就隻有那幾個新推薦的人選,不過這仍舊不能令至尊的陛下保持長久的熱情。

不過,有一個人始終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卻引起了這位至尊陛下的注意。

“道格侯爵,你有什麼事情嗎?何必隱藏在心中,說出來聽聽,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暢所欲言。”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欲言又止的那個人,正是“國務谘詢會”之中資曆最深、年紀最老的一個。

隻見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之後,壓低了嗓音說道:“陛下,我知道最近您最感到困惑和煩惱的,無疑便是那突然間出現在京城拜爾克的飛行惡鬼,我的眼線打探到了一些情報。”

“快——說說看。”那位至尊的陛下,迫不及待地說道。

“陛下,我必須說,那僅僅隻是一些傳聞,我還來不及確認這件事情。”道格侯爵猶豫了一下,說道。

事實上,他對這件事根本就連一點把握都沒有,那甚至比道聽途說更加無法令人相信,正因為如此,他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應該將這件事情稟告陛下。

不過此刻,這位忠誠的侯爵大人已沒有選擇,他隻能夠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我的一位部下樂戈伯爵聽他的夫人說,在她所加入的一個沙龍之中,流傳著有關魔族的傳聞。

“傳聞說,拜爾克城裏,有人能夠令人不受到魔族的攻擊,雖然這未必一定和此刻出現在拜爾克的那頭魔族有關,不過在我看來,也是一條值得調查的線索。”

聽到這番話,那位國王陛下露出了遺憾的神情,而旁邊的另外一位大人,則連連搖頭說道:“道格侯爵,在眼前這種局勢之下,會出現閣下所說的那種謠言和傳聞,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姑且不論有居心叵測的人,想要趁此機會謀取橫財,單單世人對於魔族的無知和恐慌,也足以令這種謠傳散播開來。”

“考特爾伯爵,閣下所說的,同樣也是我曾經懷疑過的。不過,我的部下樂戈伯爵提到一件事情,令我打消了顧慮和猶豫。

“他告訴我,他從他的妻子那裏聽說,那些魔族無法穿透水看到東西。”道格侯爵說道。

這下子,幾乎每一個人都顯得神情凝重起來,特別是那位國王陛下,隻有他最為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每一個人都轉過頭來,看著這位至尊的陛下,他們之中有的早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而另外一些,則希望能夠從陛下的反應之中,得到一些啟示。

正如眾人預料和猜想的那樣,這位至尊的陛下陰沉著臉,神情顯得異樣凝重:“必須徹底查清,到底是誰泄漏了秘密,可惡,這簡直是不可饒恕。”

國王的憤怒,令所有人都不敢說一句話,在座的每一個人,都隻能夠麵麵相覷地對望著,彷彿在等待有人能夠站出來,結束這令人壓抑的時刻。

“道格侯爵,這個消息的源頭來自何處?”詹姆斯七世稍稍平靜下來,問道。

“是一個叫‘五月玫瑰’的沙龍,在下層和外來貴族之中,有相當的影響力。

“這個沙龍原本是文藝和藝術鑒賞的聚會,後來又發展出了一個帶有會員製形式的俱樂部,那個俱樂部以能夠訂製極為上等的香水和化妝品而著稱。

“正因為如此,能夠被認可進入俱樂部的,大多數是夫人們,因為那裏的香水品質上等,而且價格便宜,所以能夠成為那裏的會員,已是京城拜爾克之中的另一流行時尚。

“不過,同樣也是因為太受歡迎,因此想要進入其中並不容易,我的那位部下想盡辦法,也沒能讓自己的妻子成為俱樂部的成員。”

聽著道格侯爵的描述,所有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這個沙龍全都是由酷愛香水和化妝品的女人組成的話,那或許真的是一場騙局,眾所周知,女人是最容易受到欺騙的。

不過,如果這隻是一場針對女人詐取錢財的騙局,那個被泄漏的秘密又從何談起,難道僅僅隻是巧合?難道胡亂的猜測,正好和真相完全符合?

“道格,要進入那個俱樂部,需要一些什麼樣的條件?”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他並不是當真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隻不過眼前沒有其他線索而已。

“想要進入那個俱樂部,首先必須是那個沙龍的成員,那裏是外來和下層貴族聚集的所在,不是那個圈子的人,會顯得異常顯眼而且不受歡迎。

“成為沙龍的會員之後,還得得到一個審議會的認可,不過這並不困難,真正困難的是必須找到一個推薦人。

“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那個俱樂部,能夠擔任推薦人的隻有五個人,她們全都是從外地來的下層貴族。”

說著,那位侯爵大人從身側的書夾之中抽出一疊文件,分發給在座的每一個人,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花費了一些精力。

麵對那上麵的名字和簡略敘述,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頭緒。

正如這位侯爵大人所說的那樣,這全都是一些陌生的家族和名字,她們毫無疑問來自於偏遠的郡省,此刻的身分隻不過是難民,稍微高貴一些的難民。

隻有那位美豔迷人的國王的情婦,神情微微有些變化,她顯然從這份文件之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不過這一絲細微的變化,隻有那位至尊的陛下注意到,其他人對於這位小姐畢竟認知較少。

“道格,你的工作令我滿意,我希望你能夠得到更多更為確切的消息,同樣也希望你能夠設法派人進入那個俱樂部,畢竟,這是此刻我們所知道的唯一一條線索。”

國王緩緩地說道,那位道格侯爵自然顯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情。

離開會議室,那個至尊的陛下和往常一樣,陪伴在他心愛的情婦身邊,而係密特也不得不隨侍左右,不過此刻他和那些大理石麵孔的女仆們全都站在門外,因為陛下和倫涅絲小姐正在談論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那座奢華而又精致的小客廳裏麵,詹姆斯七世輕輕地握著情婦那柔嫩的手,問道:“蘭妮,我剛才注意到你的神色有些變化,你是否發現了一些什麼?”

“陛下,我隻是看到了一個曾經認識的人的名字,你是否還記得,名單上麵有瑪麗.康斯坦伯爵夫人這個人?她來自奧馬爾郡,那裏同樣也是我和依維的故鄉。

“康斯坦家族是那裏的名門望族,而瑪麗則來自另外一個當地豪門,她和我曾經是同學,也是親密的好友。當然,那時我的名字還是帕絲.薩曼,而不是倫涅絲.法恩納利。

“在安侖修女學院,我和瑪麗在同一個寢室之中,共同相處了整整六年,從八歲到十四歲,不過,一個意外令我們徹底決裂,她甚至當麵告訴我,她絕對不會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

“事實上,我也並沒有等到她的婚禮,因為我不久之後,便來到了這裏,並且徹底丟棄了我原有的姓氏和過去的一切。”那位小姐緩緩說道。

“我最親愛的蘭妮,這顯然是我的幸運,仁慈的父神將你賜給了我。”那位至尊的國王輕聲安慰道。

“蘭妮,我想問你,康斯坦伯爵夫人是否知道你此刻的身分?你們後來是否曾經再次見麵?”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聲問道。

“不,我放棄了一切,自然不想再回到過去,同樣依維也絕對不可能和過去有所糾葛,過去的一切對我們來說,更多的是貧困和煩惱。”那位小姐緩緩地說道,她的語調之中略帶憂傷。

“噢——親愛的,我很抱歉,讓你想起了過去那不愉快的經曆。”國王陛下連忙安慰道。

“陛下,您原本是否打算讓我前往那個沙龍,並且想方設法進入俱樂部?”那位美豔迷人的小姐問道。

“這太過危險,而且會令你想起憂傷的過去。”至尊的陛下搖了搖頭,說道。

“隻要是為了您,我的陛下,我並不在意會有什麼樣的危險,至於那憂傷的過去,隻要有您在,過去的憂傷根本不足為慮。”國王的情婦用充滿柔情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