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手術整整持續了十八個小時。
在手術室的燈滅掉的那一刻，林染像是突然別人按下了某個開關似的，猛得從休息椅上彈了起來。
金發碧眼的醫生笑容滿麵的告訴她，這次手術很成功，孩子救回來了，隻要二十四小時的觀察期過後沒有發現問題，他以後也不會再出什麼問題了。
聽見這個結果，林染卻並沒有如同醫生想象中那樣興奮，她反而一臉緊張的問道：“那個給我兒子換血的病人呢？他怎麼樣了？”
大約是沒有想到林染會問出一個這麼弱智的問題，醫生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他已經去世了。”醫生平靜道。
“轟”的一聲，林染好像聽到了自己心裏某個角落轟然坍塌的聲音。
她頓時腿腳一軟，支持不住的栽倒下去。
幸而墨紀霆一直關注著她的情況，看見她栽倒，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正打算說點什麼安慰安慰她，可他才張了張嘴，就看見了她那張布滿了淚痕的小臉。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還沒有告訴他我已經原諒他了，他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我……”林染緊緊抓住了墨紀霆的衣角，喃喃自語道。
墨紀霆知道林染此刻心裏正難受，可他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來寬慰她。
有些悲傷，別人終究是沒有辦法分擔的，就比如此刻，不論他有多想幫林染分擔悲痛，他能做的也不過就是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告訴她：“節哀。”
節哀嗎？
林染不禁慘笑一聲，眼淚流得越發洶湧了。
“我想去看看他，看他最後一眼。”良久之後，林染擦了擦臉上未幹的淚痕，輕聲道。
這樣的請求，墨紀霆顯然沒有辦法拒絕，於是在跟醫生交涉了一番之後，他終於扶著林染走進了停屍房。
許是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葉競輝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的慘白，在冷色調的燈光照耀下甚至顯得有些瘮人。
然而林染心裏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她甚至伸出手握住了葉競輝那雙早已經沒有了溫度的大手。
“對不起，爸爸。”林染看著葉競輝禁閉的眼睛，刹那間淚如雨下。
“我其實早就已經不怪你了，真的。”
“那天我之所以對您說出那樣的話，是因為我還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我不想承認我這麼多年一直都錯怪了您，所以我才對您那樣的不假辭色。”
“我……”說到這裏，林染哽咽了。
她忽然就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還說什麼呢？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是嗎？
可是她的心裏真的真的很難過啊，因為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爸爸了。
這一次，是真的沒有了。
連個念想都沒有了。
想到這裏，林染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緊緊抓著葉競輝冰冷的手掌放聲痛哭起來。
因為悲痛，她哭到幾度昏厥，可墨紀霆卻不敢拉她，更不敢勸她什麼。
他知道，她此刻需要一個突破口來宣泄悲傷，而哭正是其中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