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過去了。
這一年裏發生了幾件事。
陳樂再也沒出現在洗墨池，最初還有不少同門問起，蔣劍森總是流露出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暗示陳樂獨自去了某處秘境修煉。
漸漸眾人也就忘了。
洗墨池由各峰長老，師兄輪流授課，張若懸雖然對試煉道的慘案不負直接責任，但也受此牽連，失去了授課的資格。
接替他的，是紫鼎峰內門的大師兄莫癡丹。他授課時曾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三個月前的某天夜裏，一聲怪嘯響徹山林，嘯聲充滿了瘋狂和暴躁，就像是一頭發情的猛獸。根據位置判斷，那裏住的是法門峰的弟子。
而最大的一件事，恰好是沒有發生的事。
試煉道上的血腥早已消散。
這件事也不再有人提及。
當初雷霆萬鈞的查案，徹底淪為了一場笑話。
當然，任何一件事的背後，總會有流言散出。
據說，當初查到了一件極為關鍵的物證，幾乎就可以鎖定幕後真凶，然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沒有然後了。
……
……
這一夜，月色極濃。
長風拂過山崗。
某處斷壁懸崖邊，一位窈窕少女麵朝如潮水般翻湧的山林，麵色沉凝。
她的體內，恰好也有一道磅礴氣息，如潮水般生生不息，不停衝撞著全身經脈。
潮水一浪高過一浪，她身旁站著的那位年輕公子，一臉關切。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少女一聲清嘯，周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生機。
就像是春天，提前來臨。
她睜開眼，看到一臉緊張的表哥，溫婉一笑。
蔣劍森擦了擦額頭，他記得自己當初入春潮境時都沒這麼緊張。
“可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蘇曼秋道：“體內的真元已經平息，開始穩定地如潮水般起落。就是感覺有點冷。”
蔣劍森道：“那趕緊回洞府休息，別著涼了。”
破鏡之時，身體會處於極度亢奮狀態。亢奮一旦結束，便會陷入一段低潮期。
蘇曼秋卻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有點氣悶，想在外麵多坐一會。”
蔣劍森微一思索，便大步往表妹的洞府走去。
他打開那個檀木箱子，從最下麵取出一件長披風。修仙者不畏寒暑，這件披風因此被壓在了最底下。
正要離開，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某處。
披風下麵，竟然還有一件披風，樣式十分眼熟。
去年隆冬，表妹親手給自己縫製了一件一模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壓箱底的這件，尺寸略小。
蔣劍森瞬間明白了，內心湧起深深的惆悵。
來到崖邊，他親手給少女披上。
蘇曼秋遙望著遠處，無窮無盡的夜色，半晌不語後，突然開口問道：“表格，你說那些黑暗裏，隱藏了什麼？”
蔣劍森一時沒聽明白，怔了怔道：“日出日落，陰陽變化，裏麵包含的自然是天地運行法則。”
蘇曼秋的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諷：“依我看，裏麵藏的是最險惡的人心。”
蔣劍森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年前的現在，他們正在試煉道上，飽受煎熬。
一年後的現在，一切似乎都未曾發生。
蔣劍森一時不語，片刻後才道：“流言畢竟隻是流言，我相信如果真的查到確鑿證據，周道長不會坐視不理。”
他口中的周道長，自然是紫鼎峰掌座，周道源。
蘇曼秋往日清冷的聲音多了幾分溫度，幾絲顫抖：“即便如此，整整一年過去了，那些大人物，不該給所有死去的人，一個交待嗎？”
蔣劍森唯有沉默。
林中響起一道淒切的蟬鳴。
片刻之後，蘇曼秋幽幽道：“如果沒有發生試煉道上的事，陳樂也許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