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九三八年(1937年12月~1938年3月)(1)(2 / 3)

劉庸誠說:“我也會鳧水,但不是會不會的問題,這12月的天,即使遊到對岸,也凍死了,即使凍不死,胳膊腿也得殘了。我們兩個都要安全地過去,就像你說的,將來還要打鬼子。現在軍隊缺乏有作戰經驗的人,南京這樣的大場麵你都經曆了,以後還怕什麼?”

正在這時候,有條小船從他們身邊劃過,小魏大喊一聲:“船!”

劉庸誠也看到了,上麵是五六個士兵,他叫那船等一等,說自己是教導總隊的參謀。小船靠近了他們,看清了,上麵的人都是憲兵。

他們把劉庸誠和小魏拉上船,並不說話,繼續疾速向北岸劃去。

船隻是條木船,上麵的人都很疲憊,他們輪番劃著,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劉庸誠回望了一眼南京城,多處火光衝天,但槍聲似乎漸漸停息了。當大家意識到這一點時,幾乎同時心裏一緊。

劉庸誠一行人抵達對岸的浦口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這是1937年12月13日淩晨的天空,灰沉沉的,用“雲色慘淡,冷風淒切”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浦口小鎮家家關門閉戶,大街上幾乎沒有一個居民,隻有三五成群的士兵慘然地走過。他們是從南京幸運脫險的人。一夜之間,他們已經是老兵了。大家都在尋找自己的部隊長和所在部隊的收容告示。

以後的日子,他們必然是抗戰一線部隊中的棟梁;而現在,他們是丟掉首都的敗殘兵。一種巨大的壓抑感隨著大家低沉的腳步聲籠罩住浦口,它幾乎可以在一個瞬間讓這座小鎮坍塌。

在浦口,劉庸誠看到李慕超,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還記得李連長吧?上海戰時,他所在的教導總隊第1團,是最後一支守備八字橋的部隊。當時,由於連長身負重傷,作為排長的李慕超代理連長,指揮部隊與日軍格鬥,之後轉戰南京,現在衝出危城,可謂九死一生。

兩個人久久無語,抬起頭時,眼淚掉了下來。

劉庸誠、李慕超和小魏三個人跟在隊伍後麵,沿著津浦鐵路,朝烏衣鎮方向轉移。

烏衣鎮地處江蘇、安徽結合處,東連浦口,北接滁州,是個軍事要衝。12月13日午後,一行人終於趕到烏衣火車站。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從小販那裏買了幾個饅頭,坐在站台邊吃起來。周圍都是退下來的士兵,有野戰部隊的,有憲兵,有警察,還有不少他們教導總隊的人。

李慕超說:“老百姓受難,是軍人的恥辱。”

劉庸誠點點頭,他推測著此時南京城裏的情況。

小魏嚼著饅頭,突然想起什麼,問劉庸誠:“您說邱參謀長脫險了麼?”

劉庸誠搖搖頭,歎了口氣,說:“很難講!邱參謀長是條漢子,叫自己的部下先走,自己最後撤,在昨晚的南京,有多少部隊長能做到這一點呢?”

正說著,聽到轟隆聲,抬眼一看,由北而南開來一輛裝甲列車。

車停住後,下來一位軍官,看領章是個中校,他似乎看到劉庸誠軍服上教導總隊的標符,便跑過來問南京的情況,說自己是鐵道兵,此行目的是到浦口方向偵察戰況。

劉庸誠說:“日軍應該在上午就進城了,城裏的情況現在不可知。我們渡江時,日本人的海軍還沒到達江麵,浦口也沒發現日軍。”

就這樣,劉庸誠等人上了裝甲列車。

列車一共5節,外皮都裝有鋼板,最前頭一節,配有兩門火炮,車頂上還有一挺可升降的重機槍,士兵做出隨時射擊的姿勢。後麵一節車廂頂上裝有一門德式“蘇羅通”高射炮,炮口直指天空。

劉庸誠等人被安排到第3節車廂的指揮室,這時才發現,最後一節車廂差不多擠了一連的士兵。

在列車上,一聊才知道,那名軍官是鐵道部隊的營長,叫馮庸,是黃埔4期的。

就在列車剛要開動時,教導總隊第2旅旅長胡啟儒氣喘籲籲地跑來,一邊跑一邊招手。

教導總隊的戰將中,胡啟儒表現不怎麼樣,南京棄城後扔下了部隊,自己一個人溜了出去。南京戰的表現似乎預示了他的結局:1938年初,調到貴陽警備司令部當司令,3年後任貴興師管區司令,又過了一年,因“浮報名額、扣餉不發、擅權殺人、行使賄賂”而被槍決。

隻說此時的胡啟儒,上車後,聽說列車是往浦口方向去的,一閉眼,說:“這個時候,怎麼還往日軍眼皮底下鑽?!”

馮營長說明了自己的任務,他必須要到浦口走一遭。

胡啟儒說:“南京已經陷落,迂回夾擊是日本人慣用的手法,此時浦口應該很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