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音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突然就對眼前這個女子生出了一絲絲憐憫,想發出一點聲音去驚擾她,唯恐她掉入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悲傷中無法自拔,卻又覺得她的世界遙不可及,自己根本無法幫上她什麼。
一曲終了,柳曼槐緩緩抬頭,對上木音漆黑的眸子,迎著那一絲審視,她清淺一笑,“讓公子見笑了。”
“抱琴,你是女子,不用背負太多,你的心不該這麼苦。”木音輕歎一聲,卻也不知如何安撫。
“公子,夜了,歇息吧!”柳曼槐站起來,對木音福了福身,走回了自己的竹屋。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柳曼槐和阿英一道回家,剛走到煙霞樓大廳,便遇到孤平從樓上下來。
兩人在樓梯前擦身而過,孤平淡淡的一瞥,讓柳曼槐心裏一滯。
雲山的人都擅長易容,也都擅長看穿別人的易容,孤平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自己臉上這道假的疤痕上畫著油彩畫,眼角也特意加以勾勒,就連眼神也與當初不同,他能看出破綻麼?
要不要殺人滅口?
這個念頭在柳曼槐腦子裏一閃而過,便迅速被她否定了。
孤平是雲山老怪最器重的弟子之一,若他莫名消失在蘇城,或死在蘇城,雲山不知會派多少人前來追查,到時候定會連累無辜。
依雲山老怪的性子,說不定一怒之下,就會讓這蘇城一夜之間變成死城,人畜不留。
自己八歲那年,一個叫孤遠的男孩下山執行任務,不知為何招惹上了青龍幫,結果被打成半死,手筋腳筋均被挑斷。
當孤遠被其他弟子找到送回雲山,雲山老怪問明了情況,手指一彈,一道白光割破他的喉嚨,直接送他上了路。
緊接著,雲山老怪親自下山走了一遭,沒有爭執,沒有打鬥,甚至都沒有給青龍幫的人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在他們幫主娶親的那天晚上,雲山老怪的身影從那喜宴上空飄過,隨後,青龍幫的人全部詭異地喪了命。
據官府所稱,青龍幫全幫上下二百一十四口,加上前來賀禮的五十七位客人,全都舉著酒盞,笑著斷了氣。
官府發現他們屍身的時候,他們就好像仍在喝酒猜拳,沒有一人倒下,就連桌下忙著揀食骨頭的幾條看門狗也都還叼著骨頭站立在那裏。
隻是那花廳裏安靜得出奇,那一個個神態各異,喜上眉梢的死人就像在演一場啞劇,看得衙役們渾身毛骨悚然。
而作為新郎的幫主,則死在了自己的新房裏,死在新娘身上。兩人死的時候正在行合巹之禮,被發現的時候,依舊赤身結合在一起,一臉的興奮和饜足。實在讓人稱奇。
這青龍幫的滅門慘案在當時可謂是一大懸案,官府壓根查不出任何線索,隻能當個無頭案草草了結。
而江湖卻因此而震驚,各大門派紛紛展開調查,最後終於查到青龍幫在滅門之前曾處置過一名雲山弟子。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指向雲山,那被青龍幫欺負的孤遠也已入了土,但自此,江湖上各大門派都知道,雲山的人不能輕易招惹。
思慮至此,柳曼槐怎敢輕易對孤平下手?
“平公子,我家公子說還想睡會兒,請你先去用早膳,他隨後就到。”洛星州的一個手下從樓上追了下來,看了柳曼槐一眼,徑直和孤平講話。
“無妨,讓你家公子多睡會兒。”孤平不以為意地揮了下手,轉身出了大門。
柳曼槐和阿英也跟著走了出去。
不想讓孤平發現夜楓的園子,柳曼槐帶著阿英往回家的相反方向走。柳曼槐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著跟在身後的孤平,心裏暗暗想著應付的法子。
“阿英,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你買了灌湯包不必等我,回家見。”走了半條街,柳曼槐已經確信孤平在跟蹤自己,捏了捏阿英的手,捂著肚子拐進了一處淨房。阿英晃晃悠悠去了包子鋪。
柳曼槐如廁出來,並未看見孤平,但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孤平一定躲在什麼地方看著自己。
柳曼槐偽裝不知,慢慢向巷口走去。
“老大,真的有個妞!”突然,幾個潑皮出現在她的麵前,嬉皮笑臉地看著她,擋住她的去路。
“有點瘦!”
“胸還不錯!”
“蒙著臉?聽說她很醜。”
“醜不醜有什麼要緊,是妞就行。玩的時候你別看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