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折射出泠泠的光芒,顧念輕輕晃了晃說:“還能有別的原因嗎?”她要是不回去,江亦琛勢必也不會鬆手,反而會追得更緊,她身邊隻要出現任何男人,都會被他想辦法弄走,權衡利弊之後,回到他身邊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出路。“放下一段感情很簡單,那就是不再見,一年兩年還好,五年十年,他等了你四年,想必你也不是毫無觸動。”南風和她輕輕碰了碰杯子,一雙眼睛竟然一種洞穿事事的清透:“顧念,其實你是放不下,正好你的未婚夫離開給了你回頭的機會,所以你幹脆自我催眠,以此做借口,再次回到他身邊,潛意識你覺得再去愛對不起你失去的親人,對不起你曾經受過的那些苦,你把一切的原罪歸結為你愛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你覺得你自己有罪,所以你選擇去坐牢,為自己贖罪,你告訴自己不應該再去愛一個曾經放棄過你的,傷害過你的男人,可是你又沉浸在他給你的溫柔之中,你並不快樂,你不予回應不僅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你自己。”顧念抬頭。酒館內昏暗的光線裏,南風的眼裏水霧迷蒙一片。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我縱然恨他拿我當棋子去奪權,可是聽到他要另娶別人的消息的時候還是會難過。“別說了,你別說了。”顧念猛然飲下一杯酒,眼眶有些泛紅:“我不愛他,一點也不。”她在認定是自己愛錯人害死了自己的媽媽之後,她就已經不愛了。南風輕輕歎了口氣,她其實隻想開導顧念,結果感同身受,自己先落淚了,她將目光轉到另一邊歎了口氣問:“他知道你之後要做什麼嗎?”“他有什麼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在給那個男孩補課,必然也知道那個孩子的背景。可是他從來不說也不問。顧念抿了一口酒問:“你那邊有什麼消息嗎?”南風攤了攤手:“沒有,我這邊的眼線不多,做事情也不是很方便。”“於遠的奶奶,也就是趙靜的外婆好像住院了,於遠媽媽不肯去看她。”南風輕輕扣了扣桌子:“趙靜就是她外婆帶大的。”“嗯。”“所以你想……?”“總想見上一麵,看看那裏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南風望著她,欲言又止。“慕天喬這幾年低調做人,慕昕薇也不在熒幕前蹦躂了,但是他們做過的事情不會有人忘記,慕天喬拋妻棄子,包庇妻兒買凶殺人,樁樁件件我都不會忘。”現如今,她心裏麵隻有仇恨,所以連帶著愛人的能力都被削弱,甚至逐漸消失,就像是她和江亦琛在相處的過程之中,即便從不吵架,即便她很聽話,即便她懂得如何討好取悅他,可是那雙眼眸裏透露出來的從來都是平淡的沒有任何起伏的情緒。“顧念,聽我說。”南風沉默了會兒才開口:“你往深了去查,最後要是法律無法給他們定罪,你要如何自處?”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甚至她想這可能是一條艱辛沒有盡頭的路,可是要是對媽媽沒有一個交代,那她簡直就是白來這世上一遭。“法律無法定罪,那就用輿論,隻要證據確鑿,輿論也可以壓垮他們。”顧念目光冷然而又堅定,南風甚至從裏麵看出了一絲毀滅的痕跡。“你操控輿論,必然也會被輿論反噬,到時候將自己拖入漩渦之中。”殺敵一千通常自損八百。她不是沒考慮過用自毀的方式來毀滅別人。隻是那種方式太慘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使用。顧念輕笑:“你都踏上這條路了,為什麼還要顧及那麼多?”南風喝了點酒,過了會兒說:“你前夫他,查我了。”不是偷偷摸摸的查,而是正大光明的查,再往深了查,她幾歲來姨媽這種事恐怕都要被扒出來。顧念不解:“他查你做什麼?”“可能覺得我是個危險分子,殺過人,坐過牢,沒有學曆,行蹤不定,無業遊民。”“他有警告你?”“這倒是沒有。”隻不過她沒想到那個男人把她過往的事情全部都翻了出來。顧念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她將南風給她的藥放到了包裏麵,帶了回去。江亦琛的酒櫃裏麵有各種各樣的酒,顧念隨手抽了一瓶出來,是Romai。南風給的藥丸白色的小小的一片,顧念握在手心裏麵,就著紅酒吞了下去,然後將自己泡在浴室巨大的浴缸裏麵。水溫有點高,她一開始什麼感覺都沒有,反而神思愈發地清晰。【內心潛意識裏麵是抗拒的,但是身體上又得去迎合,思想和行動不一致,這是你冷淡的根本原因。】顧念抿了一口酒,將手臂擱在浴缸的邊緣,她的眼眶有些泛紅。【顧念,其實你是放不下,正好你的未婚夫離開給了你回頭的機會,所以你幹脆自我催眠,以此做借口,再次回到他身邊。】自我催眠,自甘墮落。你放不下!你還愛他!腦海裏麵亂糟糟的一片,好像有兩個的聲音在吵架,一個說:“顧念,你敢說他為你做的一切你沒有一點感動,你敢說他擁抱你親吻你的時候你沒有悸動,你敢說你真的對他毫無感情?”另一個聲音在說:“顧念,你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嗎,你沉溺他的溫柔寵溺之中,自甘墮落,你還怎麼報仇,你因為愛他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你朋友屍骨無存,你媽媽死得不明不白,你失去了一個孩子,你全都忘了嗎?”一個人的心隻有變得冷硬尖銳,沒有絲毫感情,才是報仇的最好的利器,若是沉溺於感情之中,那麼隻會慢慢被軟化,有些念頭就沒有那麼強烈了。這就是為什麼複仇者向來都是孤獨的。顧念隻覺得腦海之中有根弦被扯斷了,生生地拉扯的疼,她抬手打翻了擱在一邊的紅酒瓶,抱著自己的腦袋,尖叫了一聲。